猩红潮汐漫过雾隐城的钟楼顶。
齿轮倒转的轰鸣从地底升起，每一声都震得空气发颤。龙野单膝跪在坍塌的图腾柱旁，左手攥着碎裂的怀表——最后一道齿轮刚在掌心化为青铜粉末，指尖残留着温热的金属碎屑。
苏乐乐的呼吸声在身后变得沉重。
她的后背已覆满青鳞，鳞片缝隙渗出金色血液，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图腾。龙野回头时，看见那些血液正顺着裂缝钻入地底，与猩红潮汐的黑水碰撞出滋滋声响，像极了符文洞穴里烛龙残魂的低语。
“结束了吗？”苏乐乐的声音沙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柱残骸。
龙野摇头，掌心的青铜粉末突然发烫。他看见粉末在空中聚成细的齿轮，围绕着苏乐乐腕间的鳞甲转动，而她的瞳孔里正倒映着十二楼狼人杀游戏的场景——三前的自己举着糖炒栗子，对她笑“糖分三块”。
时间碎片在潮汐中爆裂。
龙野猛地捂住头，太阳穴里闪过无数画面：实验室里的培养舱、父亲临终前的血字、白无常面具下的孰湖瞳孔。这些碎片像被打乱的甲骨文，在意识里拼凑出从未见过的图案——苍母教祭坛上，十二祖巫像的掌心都刻着相同的齿轮纹。
“这不是结束。”白无常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铃铛声混着潮汐拍岸的巨响，“而是时间闭环的起点。”
黑色斗篷从空中飘落。龙野看见来者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在蠕动，而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睛，瞳孔是竖状的金色——和苏乐乐滴落的血液一个颜色。怀表的青铜粉末突然全部飞起，在两人之间聚成旋转的齿轮阵。
“神嗣的血液激活了终焉之门。”白无常抬手，齿轮阵中浮现出残缺的甲骨文，“当十二根图腾柱全部崩塌时，你们的血脉会成为打开洪荒战场的钥匙。”
苏乐乐突然发出痛哼。
龙野转身时，看见她后颈的青鳞正在石化，原本温润的鳞片变得如同千年古玉，泛着冰冷的光泽。金色血液顺着石化的鳞片滴落，在地面砸出细的坑洞，而每个坑洞里都浮现出微型的时间齿轮。
“石化是血脉融合的代价。”白无常的铃铛声突然急促，“你们每使用一次时间回溯，每唤醒一次双生武魂，都会加速这个过程。”
记忆闪回如刀割裂意识。
龙野看见自己在符文洞穴里签订血契，烛龙残魂的利爪划过苏乐乐的脊背；看见唐三献祭时，应龙血脉与烛龙之火共鸣的瞬间；看见苏乐乐第一次兽化暴走，青鳞羽翼扫过祭坛时，石柱上的甲骨文纷纷剥落。
“观察者议会篡改历史的原因，”白无常的面具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下面扭曲的鳞片，“是因为初代神嗣曾用相同的血脉，打开过洪荒战场的大门。”
猩红潮汐突然掀起巨浪。
龙野被浪头掀飞，落地时撞在半塌的图腾柱上。石柱内侧的甲骨文正在发光，那些符号组合成母亲的脸，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摸向口袋，发现怀表碎片正在发烫，碎片缝隙里渗出的血液，与苏乐乐的金色血液遥相呼应。
“他们害怕历史重演。”苏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手指已完全石化，却仍努力伸向龙野，“害怕神嗣再次打开那扇门……”
白无常突然摘下饕餮面具。
露出的脸庞布满孰湖特有的鬃毛，左眼是金色竖瞳，右眼却嵌着半块怀表齿轮。龙野认出那是父亲实验室里的编号“001”齿轮，当年母亲就是用这齿轮启动邻一次时间回溯。
“我是孰湖，也是观察者议会的叛徒。”孰湖的鬃毛被潮汐染成红色，“当年你们的父母为了阻止闭环，把刚出生的你们扔进了时间裂缝——而现在，裂缝正在愈合。”
时间齿轮在空中拼成完整的环。
龙野看见环内浮现出无数个自己：有的在符文洞穴里签订血契，有的在苍母教祭坛上战斗，有的抱着石化的苏乐乐站在世界树前。每个影像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像被固定在轨道上的齿轮。
“这就是时间闭环。”孰湖的铃铛掉在地上，滚进潮汐中，“你们的每一次选择，都在重复初代神嗣的轨迹。而猩红潮汐，是闭环维持的能量来源。”
苏乐乐的身体开始透明。
石化的青鳞下透出微光，那些光汇聚成《诗经》的残句，在她体表燃烧。龙野冲过去抱住她，却感觉手臂触到的不再是温热的皮肤，而是冰冷的玉石——她的右肩已完全石化，鳞片缝隙里卡着半张焦黑的糖纸。
“糖分三块……”苏乐乐的声音越来越轻，石化的指尖划过龙野的掌心，“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记忆碎片在此刻彻底拼接完成。
龙野看见母亲在时间裂缝前流泪，父亲将怀表塞进他襁褓，而襁褓里还有另一个婴儿——苏乐乐的手腕上，戴着相同的青铜手环。原来他们从出生起，就被刻入了时间闭环的齿轮。
“打破闭环的唯一方法，”孰湖的身体开始融入潮汐，“是让双生武魂彻底融合，成为阴阳龙兽——但代价是……”
他的话没完就被潮汐吞没。龙野低头看向苏乐乐，发现她的眼睛正在失去神采，石化的纹路已蔓延至心脏，而那里正跳动着金色的火焰——那是嫉妒之炎与烛龙血脉融合的征兆。
“我知道代价。”龙野握紧她石化的手，感觉自己的左臂也开始鳞化，“但我们还有选择吗？”
猩红潮汐突然静止。
所有的齿轮都悬停在空中，拼成巨大的时间表盘。龙野看见表盘中心浮现出父母的影像，他们的身体同样在石化，却微笑着将双手按在世界树上。而世界树的根系里，正生长出无数青铜齿轮。
“时间闭环的终点，”苏乐乐的最后一丝意识融入他的脑海，“也是新文明的起点。”
她的身体彻底化为一尊青玉雕像，手中紧握着半张糖纸。龙野抱着雕像站起身，看见雾隐城的上空浮现出巨大的时间闭环，环内闪烁着无数记忆碎片，而他的记忆正在被替换——关于苏乐乐的所有细节，都在被齿轮转动的声响覆盖。
“不——！”龙野嘶吼着捶打闭环，却只摸到冰冷的能量屏障。
他的左眼突然剧痛，妄空之眼在此刻完全觉醒。透过闭环，他看见第二卷的序幕：饕餮化身的主厨正在准备暴食之宴，而苏乐乐的雕像被安置在祭坛中央，鳞片上的《诗经》残句正在发光，引来无数异兽的觊觎。
怀表的最后一块碎片嵌入他的掌心。
龙野望着猩红潮汐中悬浮的时间闭环，终于明白耳根所的“认知与真相的割裂”——他们以为在反抗命运，其实只是在闭环里完成既定的轨迹。而唐家三少式的燃点，不过是闭环中必须出现的齿轮咬合。
“下一卷，雾隐迷踪。”他对自己，声音被潮汐吞没。
石化的纹路从苏乐乐的雕像蔓延到他的手臂，形成阴阳龙兽的雏形。龙野背起雕像，走向雾气弥漫的街道，每一步都踩在时间齿轮的节点上。而在他身后，猩红潮汐中浮现出下一个闭环的起点——十二楼的狼人杀游戏，又一次开始了。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时，龙野听见齿轮重新转动的声响。
那声音来自他的心脏，来自苏乐乐的雕像，来自雾隐城每一块崩塌的图腾柱。他知道，第二卷的试炼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必须在闭环中找到那丝名为“爱”的破局可能——即使代价是彻底石化，化为世界树的一根根系。
街道尽头，白无常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铃铛上刻满了《易经》的卦象，而铃铛碰撞出的声响，恰好是“亢龙有悔”的卦辞。龙野抬头望向血月，看见月轮上浮现出巨大的齿轮，正在为下一场猩红潮汐倒计时。
（第一卷完）
喜欢山海烛龙请大家收藏：(m.6xsz.com)山海烛龙第六小说站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