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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最后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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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时

教室后排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把下午三点的阳光切成晃晃悠悠的碎片。林满盯着桌角那道被指甲抠出的浅痕,第无数次数着讲台上电子钟的红色数字——距离物理补考结束,还有180分钟。

她的物理卷子永远停留在选择题第三题。不是不会做,是指尖悬在答题卡上时总像被什么东西粘住,眼前会突然炸开一片白光,耳边是上个月期末考时,物理老师把卷子摔在讲台上的声音:\"林满,全年级倒数第二,你是怎么做到稳定发挥的?\"

倒数第一是张昊,那个永远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男生。此刻他居然坐得笔直,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响。林满用余光瞥过去,看见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哗啦\"一声,前排女生翻卷子的动作太大,林满的橡皮擦滚到了过道里。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橡胶的凉意,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轻轻放在她桌上。是张昊。

\"谢谢。\"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轻。

\"第三题选c。\"他完就转回去了,后脑勺的碎发被风扇吹得微微颤动。林满愣住,那道卡了她半时的题,答案就这么轻飘飘地落进耳朵里。

她鬼使神差地涂了c。笔尖划过答题卡的瞬间,心脏突然狂跳起来。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尖利,像是在撕开什么东西。她想起上周家长会,妈妈攥着成绩单在走廊尽头哭,\"我们不考重点了,你哪怕及格一次呢\"。

草稿纸被笔尖戳出个洞。林满咬着下唇抬头,看见监考老师正盯着自己。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演算,眼角却看见张昊正在写最后一道大题。他的解题步骤像用尺子画过似的整齐,和他乱糟糟的头发完全不符。

还有90分钟时,林满的卷子依然大片空白。她开始数张昊的笔停顿的次数,一共七次。每次停顿,他都会转着笔看花板,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

\"喂。\"一张纸条突然从左边飞过来,落在她卷子上。林满吓得差点把笔扔出去,展开来,是张昊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题用动量定理,步骤在背面。\"

背面画着个简笔画的人,正在推一个斜面,旁边标着\"别发呆\"。林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又赶紧抿住。监考老师的脚步声从过道那头传来,她飞快地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手心全是汗。

其实她不是不会动量定理。高二那年物理竞赛,她拿过市级二等奖。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加速度\"三个字就会头晕呢?好像是高三第一次模考,她考了全班第一,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你爸妈离婚的事,影响到你了吗?\"

那下午的阳光也像今这样晃眼,她走出办公室,听见隔壁班在念物理成绩,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98\",却突然觉得那两个数字像针,扎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还有30分钟。林满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道题,笔尖在最后一个句号上顿了顿。她转头看张昊,发现他正望着窗外。操场上有低年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笑声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来,带着青草的味道。

\"你为什么总睡觉?\"林满声问,连自己都惊讶会开口。

张昊转过来,眼里带着点笑意:\"因为我晚上要打工。\"他指了指自己的鞋,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鞋跟处补着一块黑布,\"攒钱买示波器。\"

林满想起物理实验室里那个崭新的示波器,标价牌上的数字她数了三遍才认清。

\"那你上次为什么考倒数第一?\"

\"因为我交了白卷。\"张昊的表情很认真,\"看你一个缺倒数第二,太孤单了。\"

林满突然笑出声,赶紧捂住嘴。监考老师不满地咳嗽一声,她低下头,眼泪却掉在了卷子上,晕开一片墨迹。原来那些被刻意忽略的难堪,早就被人悄悄接住了。

电子钟开始倒计时,最后10秒的数字红得刺眼。林满把卷子抚平,看见自己写满的解题步骤,突然觉得那些公式符号不再是冰冷的枷锁。

交卷时,张昊走在她前面,校服后背上沾着一根草。林满伸手替他摘下来,他回过头,露出两颗虎牙:\"下次争取考正数第二。\"

\"那正数第一呢?\"

\"留给你啊。\"

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林满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简笔画饶推斜面动作,像在推着什么东西往前走。她突然想起物理书上的一句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在推动世界的同时,世界也在推着你。

晚风里,蝉鸣依旧响亮,却不再刺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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