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生死无数的她自然不会是因为那些人死得过于惨。
而是,时蔚这脉魂每次弥留,脑海里回味的都是她的行止容颜:
在羞羞山被动化形时的裸体赤身;
在羞羞湖欢快游弋时的幸福笑颜;
穿着他编织的草裙在荒野间修房铺路汗雨淋漓;
戴着他编挽的美丽花环在房前屋后栽花种树憨态可掬;
整蛊他时她卖弄风情最后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气气呼呼;
陪他游历八荒被各路牛鬼蛇神误认是夫妻时将计就计的暧昧……
他这一脉魂,此生到死,轮轮转转不论多少世,心里眼里全是她。
他是为了她而存在。
莳柳就这样哭泣,不休不止地哭泣。
她如何能压抑自己不去哭泣?
神时蔚,他剜心剖腹启灵,剥心抽精拔元神,开辟地逆时间,罔顾苍生只为救她一命。
此情,足可让她泪撼山河;
此意,堪配得她碎骨焚身。
比之她对他万年的不舍遗忘,他的付出何其沉重、贵重、神圣、无私……
莳柳激动的情绪还未释放完,突然怀里的俊健的身躯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将她往侧后方压倒了去。
宽厚的身体覆在她身上,恸哭到失力的她感觉像是一座山倾倒在身上,教她动弹不得。
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樱
“喂,季逾?你怎样?”就当前姿势,莳柳轻拍他的背,轻唤。
方圆之内,只有她沙哑的叫喊。
叫喊的声音停止的空隙,可闻男人几缕虚弱呼吸。
“季逾?神……”关于时蔚,她提之哽咽,“……神君?”
想是溯魂过程透支了季逾的精气,出现了休克症状。
莳柳不介意给他压着,她身量是比他娇很多,但还是承得住他一百多斤重量的。
只是她担心他趴着不能顺畅呼吸。
于是她一只手掌扶住季逾后脑,一只手掌握住他肩膀,腰腹贴着他腰腹一使力将人翻了过去,平躺在地。
给他手脚扶正,让血液循环。
唤醒灵甲兽照明,莳柳拿着亮仔细检查季逾状况。
光明扫过他英俊容颜,莳柳发觉气虚体乏的他似乎比从前更动人了。
比所见过的任何时刻都动人。
包括冶艳无双的神明时期。
此刻平凡脆弱的他,身上散发着肉眼看不见的强烈的光辉。
指尖拨开散落额上凌乱头发,莳柳温柔抚过他脸容轮廓。
单手捧住他脸颊,拇指指腹摩挲他精美眉骨流畅眉毛,摩挲他光洁面容……
最后一倾腰身,在他眉心命宫位置落下轻柔一吻。
吻下了,却再不舍撤离,于是将那抹真挚的吻向更深重赠予。
温暖的爱意缓缓弥漫开来。
灵甲兽被泛滥的温情浸染,在鳞甲的光泽中悄然舒展了身体,探出半边脑袋,试探着,试探着掀开一边眼帘,偷瞄主人情况。
瞧见主母珍而重之地深深吻住主人不放,它粉嘟嘟的脸蛋刷拉浮上一层丹红,羞羞然蜷缩回去。
鳞片间明耀光华次第暗淡下来,变得柔和。
“谋害亲夫能不能挑个吉时,在氧气稀薄的魔堑里抢人空气让人窒息而亡这种方式未免歹毒。”
不知过了多久后,季逾的声音淡淡响在莳柳耳畔。
她神思一振,亟亟放开亲吻。
摇亮灵甲兽,四下被照得通明。
坐将起身的季逾鲜鲜活活地呈现眼前。
莳柳与他脸对脸眼对眼相互对望片刻,忽然,她猛一下又抱住了他。
她不知该些什么。
仿佛什么都不足表达出内心的激动、感动。
季逾抚摸着她海藻般微卷长发,调侃似的安慰:“回家随你怎么抱行不行?还有事要做呢。”
莳柳湿漉漉的脸埋在他颈窝,用力摇头,呜呜地表示拒绝。
自知言语苍白,她只能用紧紧拥抱对方的方式传达自己的感受。
将自己嵌入他骨肉越深,代表她越爱重他。
季逾被她双臂箍得疼死,“喀喀”闷咳几声。
莳柳怕把他再憋晕过去,放松了力道。
季逾连续又安慰了她好几句,她就是不放开。
不是莳柳真的沦陷这一刻的拥抱,只是……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此人——时蔚心魂锻就的人——季逾。
季逾是时蔚一瓣心魂,四舍五入就是时蔚本人。
而今,这个与她分别了两三万年的时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和她纠缠,同时了解到他是为自己而死,并因自己而生,这样的情缘交织她要如何接受?
她对季逾怀着的那份情业已被迫终止,一时间难以调整好本就纠结的情福
季逾必然是知道前世所有,才会在溯魂开始前“我好想你”、“知道真相不要怨憎我”、“不要不爱我”、“不要逃避我”的话。
不可否认,一切其实都在他预料郑
既然答应了会正面面对他,莳柳就不会食言。
何况,即使没有季逾要求,她也不会逃避这场转变带来的复杂处境。
因为,他所做所为,只为一个她。
她铭感五内都来不及,哪里舍得逃避远离他,她只愿从此与他形影不离,生死相亲。
“你就是神君对吗?”抽抽噎噎许久才平复了情绪的莳柳终于开口。
声音喑哑不已,像是堵了一把沙在喉咙里。
她明明已经知道,还是要这样问。
“你还是继续叫我季逾吧。”季逾声温语柔,“等你唤醒了我本体,再如从前那般叫我……”
心中忽然浮生一念,于是:
“或许,到时你也可以叫我时蔚——时蔚是我与生命名,它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本真的我。”
“本真的你?时……蔚,不只是一个名字?”莳柳喃喃念着,不甚其解,“是什么意——”
莳柳疑问尚在嘴边,骤然头顶上空呼啦啦有异动传出。
“轰……”
“哗啦……”
“劈啪……”
“啊……”
电闪雷鸣间交织着野兽般的嘶嗌,混杂的声响在幽深岩坑内回响开来,盘旋着涌出喇叭形状的巨大坑穴。
仰头看去,滚滚浓烟般黑压压的煞气充斥着整方空间,仿似一头体形庞大的魔兽在空中挣扎。
势要冲出岩坑,恍而见它又滚动着将欲倾压下来。
为季逾溯魂结束敛熄下去的魔瞳光华刹那间竟明亮起来,光亮比之溯魂时更甚。
“魔婴!”莳柳心中惊雷一道炸起,倏然跳将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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