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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2章 软卧里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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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之把那张软卧票塞进林砚舟手心时,他的手指忽然攥紧了。票面上的“北京”二字被他反复摩挲,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片传来,像握着团滚烫的星火。

“是软卧。”他忽然抬头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银杏叶还亮,“不是硬座。”陈砚之望着他孩子气的得意,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张被压在植物图鉴里的硬座票——他当年省吃俭用攒了两个月,才够买两张去北京的硬座,却在出发前夜把票换成了她的单程,“等你在那边站稳了,我就坐软卧去找你”。

女儿背着装满画具的帆布包跑过来,包上别着的樱花徽章在晨光里闪闪发亮。“护工爷爷这是爷爷昨晚收拾的行李。”姑娘献宝似的翻开包,里面有植物图鉴、贝壳星星、还有那枚“永恒”徽章,最底下压着片新鲜的银杏叶,叶脉处用红笔描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去火车站的路上,林砚舟始终攥着那张车票。公交车穿过老巷时,他忽然指着窗外的石榴树喊:“阿砚你看!那棵树还在!”陈砚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老院的石榴树枝桠探出墙头,新抽的嫩芽在风里摇晃,像极了那年他勾住衬衫的那根枝桠。

软卧车厢的窗帘是淡粉色的,拉上时像拢住了半室春光。林砚舟趴在窗边数铁轨,数到第七根时忽然咯咯笑:“像北斗七星!兔子肯定在跟着我们跑。”陈砚之替他倒了杯温水,杯壁上很快凝出细密的水珠,像那年省图窗台上的晨露。

列车启动时,林砚舟忽然紧张地抓住她的手。“会不会坐过站?”他眼里带着孩童般的惶惑,“我记不清北京的站台长什么样了。”陈砚之握紧他微凉的手指,忽然想起他日记里的话:“最怕忘了路,不是怕自己迷路,是怕耽误了带阿砚去看樱花。”

女儿趴在桌板上画画,铅笔在纸上勾勒出两棵并行的树。“这是樱花树,这是银杏树。”她认真地解释,“它们在比赛谁长得快,要一起跑到北京去。”林砚舟凑过去看,忽然伸手在树影间画了只兔子:“还要带上它,不然它会哭的。”

午饭时,林砚舟固执地要吃列车上的盒饭。“要尝尝软卧的饭。”他边边往陈砚之碗里夹排骨,“比当年的方便面好吃吧?”陈砚之望着碗里堆成山的排骨,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硬座车厢,他把唯一的火腿肠掰成两半,自己那半却偷偷藏进她的背包。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车厢,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砚舟枕着她的腿睡着了,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手背。陈砚之指尖抚过他鬓角新长出的黑发,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在光斑里投下的影子,像极了她画过的扇子——那年他总她的睫毛是扇子,却不知自己的睫毛,也在她心里扇动了二十年的春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北林大寄来的邀请函。画展主办方特意安排了樱花大道的写生环节,附言里写着:“听您的爱人曾是这里的遗憾,我们特意保留了最老的那棵樱花树,等着故人归来。”陈砚之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忽然明白有些遗憾从不是终点,而是时光埋下的伏笔,等春风拂过,就会长成更美的风景。

林砚舟醒来时,正对着窗外的星空发呆。“星星在跟着我们跑。”他指着边的北斗七星,声音里带着惊奇,“勺柄在动!是不是在给兔子指路?”陈砚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星光确实在铁轨上方流动,像条铺满碎钻的河。

女儿把植物图鉴摊在桌板上,林砚舟的手指在“樱花”词条上反复摩挲。“明就能看见了。”他像在对自己,又像在对书里的标本保证,“比阿砚画的好看吗?”陈砚之忽然想起他信里的话:“其实哪里的樱花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有你——你在的地方,才是春。”

夜里的车厢格外安静,只有铁轨的轻响在耳边起伏。林砚舟靠在她肩头,手里攥着那枚“永恒”徽章。“睡吧。”陈砚之轻声,“明醒来,就能看见樱花了。”他没有应声,呼吸却渐渐均匀,像个终于等到糖果的孩子。

凌晨四点,列车驶进华北平原。陈砚之望着窗外渐亮的色,忽然发现林砚舟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画着什么——是片银杏叶的形状,叶脉处特意画了个的箭头,指向东方泛起鱼肚白的际。

女儿揉着眼睛坐起来时,林砚舟正把那张软卧票夹进植物图鉴。“要收好。”他认真地拍了拍封面,“这是我们坐过的软卧,樱花树会想知道的。”陈砚之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金,忽然觉得岁月格外温柔——它或许带走了清晰的记忆,却留下了最珍贵的本能,比如记得要握紧她的手,记得要带她去看樱花。

列车广播响起时,林砚舟忽然站了起来。“要到了。”他整理着衬衫领口的徽章,像在准备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约会,“阿砚你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黑零?”陈砚之望着他眼里闪烁的星光,笑着点头——其实他的头发依旧花白,可在她眼里,却比当年的板寸还要清亮。

车窗外,北京的晨光正漫过站台。陈砚之牵着林砚舟的手,跟着人流走向出口,女儿背着画具跑在前面,帆布包上的樱花徽章在人群里格外醒目。林砚舟的脚步有些踉跄,却走得异常坚定,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握着整条奔流不息的时光河。

她忽然明白,这列迟到了二十年的软卧,载着的从不是遗憾,而是时光酿的酒,越久越醇厚。那些藏在票根里的惦念,那些刻在掌纹里的约定,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樱花会记得,银杏会记得,星光会记得,最重要的是,他们会记得彼此眼里,永不熄灭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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