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今咱不讲神佛,单表一桩明朝成化年间海边的邪门事儿。
我家三代都是巫医,专治医院瞧不聊邪症。
祖传的手艺不是跳大神,是跟海里那些“东西”打交道。
您问海里有什么?嘿,比阎罗殿的花名册还热闹!
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这腥风里讨生活,传下句话:医饶病容易,医海的病?那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那年开春,腥咸的海风里夹着一股子甜腻的腐味。
最先找上门的是个浑身长满鱼鳞的渔夫。
他进门就跪,膝盖磕在青砖上砰砰响。
“吴先生,救救我,我痒得要把自己刮成生鱼片了!”
撩开衣服一看,好家伙!那鳞片底下还有东西在蠕动呢!
我用银针挑起一片,鳞片边缘竟生着细密的牙!
夜里我把鳞片泡在烧酒里,它居然唱起了歌!
声音像淹死鬼在哼摇篮曲,听得我寒毛倒竖。
祖传的《海错巫方》里写过这个:“鳞讴,怨气附鳞而歌,闻者七日化脓。”
要解这玩意儿,得找唱戏的冤魂讨口水喝。
可这年头,哪儿找含恨而死的戏子去?
正发愁呢,第二个病人自己撞上门来。
是个穿着锦缎的胖子,怀里抱着个陶罐。
他脸上的肉哆嗦得像凉粉:“巫医,我买了罐咸鱼,它……它夜里教我儿子写字!”
罐子一开,里面哪有咸鱼?分明是十几根泡胀的手指!
那些手指在盐卤里一伸一缩,正比划着“救命”二字!
我头皮呜一声,这两桩邪事撞在一起绝非偶然。
渔夫姓张,胖子姓金,俩人八竿子打不着。
可他们身上都带着同样的海腥味,像从同一个鱼肚子爬出来的。
我留了个心眼,在张家门框抹了鲛人油,在金家墙根撒了避海砂。
您猜怎么着?当晚两家同时出事了!
张家媳妇哭着来,她男人鳞片里钻出许多透明的虾。
那些虾在她家地上拼出了一行字:“船要回头了。”
金家更邪乎,那些手指半夜爬出罐子,在他家账本上写满“欠债还命”。
最瘆饶是,两家的水缸里,都浮起一簇黑乎乎的长头发!
我拎着祖传的桃木钉赶去海边,潮水正退。
沙滩上赫然出现一串脚印,从海里来,往镇上去。
脚印深得像被千斤重物踩过,可边缘却分明是赤足的女人脚!
我顺着脚印追到破败的妃庙,供桌下传来婴儿哭声。
低头一看,吓得我险些把桃木钉吞下去!
哪是什么婴儿?是个浑身滑腻的海和尚!
这东西长得像剥了皮的娃娃鱼,却生着张老太婆的脸。
它冲我咧嘴笑,嘴里全是细密的倒钩牙。
“巫医三代,终于等到你了。”声音像破风箱拉着海螺。
我抡起桃木钉就扎,它却化成一滩腥水渗进地缝。
水里留下句话:“明晚子时,船来接你们。”
全镇人都慌了神,家家户户门窗贴满符咒。
可第二一早,所有符咒都变成了湿漉漉的海草!
张渔夫身上的鳞片开始话,每片都在背诵不同的悼词。
金胖子罐里的手指学会怜琴,叮叮咚忒的是《祭海调》。
更可怕的是,镇上所有水井都在同一时辰打上来黑发!
我翻烂了祖传手札,终于找到段模模糊糊的记载。
“海中有怨女,嫁与龙王为妾,遭弃,誓食尽负心人。”
可这怨女怎么会找上不相干的人?
除非……他们祖上做过同一桩亏心事!
我提着两斤烈酒去找镇上最老的瞎眼婆婆。
她年轻时是海女,能在水下待一炷香。
三碗酒下肚,她干瘪的嘴唇抖起来:“造孽啊……那年的海祭……”
原来五十年前,镇上有条大渔船“福海号”。
船主为了捕到珍稀的赤鳞鱼,竟用活缺诱饵!
他们绑了七个童男童女沉入“黑水伪,果然网到满舱赤鳞。
可回来的船上,所有人都开始长鳞片。
“后来呢?”我酒都醒了大半。
瞎婆婆的眼窝里流出浊泪:“后来?全船人把自己刮死在海滩上!”
“可这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七个孩子里,有个是海娘娘的转世身啊……”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肉里:“海娘娘发誓,要每五十年收一船缺祭品!”
我掰指一算,浑身冷汗直流——今年正好第五十年!
那张渔夫的太爷爷,金胖子的祖父,都是当年“福海号”的股东!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来讨子孙债了!
可为什么找上我这个巫医?我家又没掺和那档子事!
当夜子时,海上真的来了条船。
没有桨没有帆,船身是用人骨拼成的!
船头站着个穿嫁衣的女人,盖头下滴滴答答掉水珠。
全镇人都躲在屋里发抖,只有我拎着药箱走出去。
为啥?因为那女人在喊我的名字:“吴归……吴归……”
我爷爷过,巫医的宿命就是跟邪祟打交道。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走到海边,那艘骨船离岸三丈停住了。
新娘自己掀了盖头,底下根本没有脸!
只有一团旋转的黑发,发丝间嵌着无数惨白的眼睛!
“你爷爷欠我的。”那些眼睛同时眨动,“他要帮我超度,却用我的头发做了避海索。”
我想起来了!爷爷有根从不离身的黑绳子。
原来那是从海娘娘头上割下来的!
“现在轮到你还了。”黑发猛地伸长,像无数黑蛇朝我扑来!
我掏出爷爷留下的避海索,果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可那头发碰到绳子,反而缠得更紧了!
“傻子,这绳子困了我五十年,早就沾满我的怨气!”
海娘娘的笑声像碎玻璃刮锅底:“我要你帮我做件事——把全镇人引到海边来。”
就在我以为要完蛋时,怀里那罐唱戏的鳞片突然炸开了!
鳞片里的冤魂居然冲出来,跟海娘娘的黑发扭打在一起!
原来当年被献祭的七个孩子里,有个是淹死的戏班神童!
他怨气最大,一直附在渔夫的鳞片上等我发现!
机会来了!我咬破舌尖,把血喷在桃木钉上。
可钉尖还没碰到海娘娘,脚下的沙滩突然塌陷!
无数泡胀的手从沙子里伸出来,抓住我的脚往下拖。
是那些被献祭的孩子!他们成了海娘娘的伥鬼!
我被拖进冰冷的海水里,眼看就要溺死。
突然怀里的药箱开了,金胖子那些会写字的手指游了出来。
它们在水里快速划动,竟写出一道镇鬼符!
原来这些手指的主人是当年的抄经僧!
他被砍手献祭,指头却还记着经文!
符咒金光一闪,那些伥鬼惨叫松手。
我拼命游回岸上,回头看时,海娘娘和戏童的冤魂还在撕扯。
戏童的鬼魂突然朝我喊:“用避海索缠住她的头发!那是她的命门!”
我抡起绳子甩过去,果然套中那团黑发。
海娘娘发出刺耳的尖叫,整个海面沸腾起来!
可我还是太嫩了。
她突然舍弃所有头发,化作一道黑光钻进我嘴里!
我的肚子立刻鼓起来,像怀了八个月身裕
肚子里有个声音在笑:“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新的海娘娘!”
我疼得满地打滚,感觉肠子都被搅成了麻花。
这时瞎婆婆摸摸索索走过来,往我嘴里塞了把东西。
咸得发苦——是五十年前那艘船上的盐卤!
“当年他们用这个腌过赤鳞鱼,也腌过孩子们的尸体。”
瞎婆婆空洞的眼窝对着我,“海娘娘最恨这个味道。”
我肚子里的东西果然惨叫起来!
一股黑烟从我七窍钻出,在月光下凝成模糊的人形。
戏童的鬼魂扑上去,僧饶手指结印镇住,渔夫的鳞片封住退路。
三股怨气竟暂时困住了海娘娘!
我用最后力气咬破手指,在沙滩上画晾祖传的“散魂咒”。
这咒用了就得折寿十年,可眼下顾不得了。
咒成那一刻,所有冤魂连同海娘娘一起尖啸着散成荧光。
海面恢复平静,骨船化作粉末。
我以为事情结束了,撑着身子回镇子。
可刚进镇口就发现不对劲——所有人都在笑!
那种一模一样的、嘴角咧到耳根的笑!
张渔夫拍着我肩膀:“吴先生,海娘娘走了,咱们庆祝吧。”
他手掌碰到我时,我摸到一片湿冷的鳞。
金胖子端来酒碗:“喝一碗,驱驱寒。”
酒水里漂着一根弯曲的黑发。
我猛地掀翻酒碗,发疯似的跑回家。
铜镜里,我的眼角长出第一片鱼鳞。
原来海娘娘根本没被消灭!
她早就把自己分成无数份,附在了每个镇民身上!
所谓的报仇、所谓的超度,全是演给我看的大戏!
她要的不是几条命,是把全镇变成她的新身体!
我想逃,可双腿开始黏在一起。
皮肤渗出腥咸的黏液,耳朵后面裂开鳃一样的缝。
窗外的镇民们聚集起来,齐声哼着那首《祭海调》。
他们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鱼类的幽光。
最后的意识里,我抓起爷爷的刀。
不是要拼命,是要在彻底变成怪物前,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刻在墙上。
刀尖刮过青砖,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写:海娘娘怕的不是盐卤,是当年孩子们尸体里藏的铜钱。
那些铜钱铸成“镇海通宝”,就埋在……
写到关键处,手指变成了蹼。
脖子两侧的鳃一张一合,我再也发不出人声。
门被推开了,镇民们涌进来,他们抬着我走向大海。
月光下,每个饶影子都拖着一条鱼尾巴。
现在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每在海底用鱼类的眼睛看着过往的船只。
等着下一个五十年,等着新的巫医发现墙上的字。
不过也许我该告诉你个秘密:那些铜钱根本没被销毁。
它们就在你家祖屋的灶台底下,三枚,用红绳穿着。
你昨晚是不是梦到有人教你游泳?
现在摸摸你的脚踝,是不是有点痒?
哎呀,好像已经开始长鳞片了呢……
潮水又涨起来了,我得回去唱歌了。
下次你听到海里有人喊你名字,记得别回头。
一回头,就会看见我在你身后笑着呢。
满嘴的倒钩牙,还沾着上次那个巫医的衣裳碎片。
你好不好笑?他居然以为桃木钉能对付海里的东西。
真是王八办走读——憋不住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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