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亦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忽然一把拽住辛平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大舅哥，咱们借一步话。”
辛平被他拉到庭院角落的海棠树下，只见闫亦隽竟从身后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塞进他手里时发出沉甸甸的闷响。
“这是我清南郡缴获的十二颗东珠，还有两张上好的白虎皮。”闫亦隽的耳根微微发红，“就当是……提前给大舅哥的新婚贺礼。”
辛平掂拎锦囊，挑眉道：“将军这是何意？”
“您看……”闫亦隽搓了搓手，铠甲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能不能让我和娇娘的婚事尽快？”见辛平要开口，他急忙补充：“嫁妆我都备好了！城东三进的宅子，城南五十亩良田，还迎…”
“停停停。”辛平忍俊不禁，“将军这是要拿钱砸开我辛家大门？”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只见娇娘牵着辛安走来，家伙手腕上系着新买的银铃，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她今日穿着鹅黄色襦裙，发间只簪了朵新鲜的栀子花，却衬得肌肤胜雪。
闫亦隽瞬间站得笔直，像是紧紧地盯着娇娘的一举一动。
“将军何时回来的？”娇娘惊喜地睁大眼睛，随即注意到两人古怪的站位，“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辛平晃了晃手中的锦囊，被闫亦隽一个箭步挡住。
“聊北疆的风物！”闫亦隽急中生智，从怀里又摸出个精巧的银匣，“给你带的礼物。”
匣子打开，里面竟是用透明水晶磨成的凸透镜。娇娘好奇地举起来对准辛安，吓得家伙连连后退——那镜片后头的眼睛竟有铜铃大！
“这叫凹凸镜。”闫亦隽凑近娇娘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听你喜欢稀奇玩意儿，我特意找西域商人换的。”
辛平重重咳嗽一声，把辛安抱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安安要不要看大老虎？你姐夫……咳，将军还带了白虎皮呢。”
当夜家宴上，闫亦隽的座位被安排在娇娘斜对面。他频频举杯向辛平敬酒，眼睛却总往那边瞟。
娇娘正给辛安剥虾，葱白似的指尖沾了酱汁，下意识就要往唇边送，却被闫亦隽突然起身的动作惊得顿了顿——原来将军的酒杯不知何时歪了，酒水洒了满襟。
“我去给将军取帕子。”娇娘红着脸起身，却在回廊转角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闫亦隽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掌心却烫得吓人。
“娇娘。”他声音沙哑地唤她名字，指腹轻轻擦过她腕间的雪白，“你可知我日日都……”
“将军！“林如意的声音突然从花园传来，“辛大哥找你呢！”
闫亦隽懊恼地闭了闭眼，下一秒他的唇上传来娇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清甜的馨香。
娇娘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随即红着脸跑开了。
只留下闫亦隽怔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眸色渐深。
······
林如意坐在铜镜前，铜镜边沿磨得发亮，照出待嫁新娘的羞涩与美貌。妆娘正为她试妆，沾了胭脂的指尖在她唇上轻轻晕开。
“姑娘，您看这眉形可好？“妆娘轻声问道。
林如意还未答话，就见林婶捧着叠得齐整的嫁衣进来。
“娘......“林如意起身，指尖触到嫁衣的刹那便愣住了。衣襟上绣着并蒂莲，金线在红绸上熠熠生辉，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这样上好的料子，这样精细的做工，怕是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
林婶见女儿眼眶红了，忙笑道：“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娘这些年攒的钱，不就是为了今日？“
林如意想起幼时，母亲总把肉都夹到她碗里，自己不爱吃；想起街坊欺辱时，母亲挺着单薄的身躯挡在她前面，用从未有过的尖利嗓音与人争执；想起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母亲用孱弱的身躯为她撑起一片空。
“这嫁衣......“林如意声音哽咽，“您把钱都花在这上面，日后可怎么......“
“胡！“林婶打断她，粗糙的手掌抚过女儿的脸颊，“辛家待咱们不薄，可咱们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林如意将脸埋进嫁衣里，闻着新衣特有的清香，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娇娘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
如意赶忙擦了擦泪：“没事，是我娘给我订了嫁衣，让我试一试。”
“那可巧了，”娇娘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把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我送姐姐的凤冠可算派上了用场。”
妆娘打开匣子，只见那沉甸甸的金冠上缀满珍珠，正中一只展翅的金凤，口中衔着红宝石串成的流苏。
“哎呦，这可真好看！”林婶惊叹道：“这......这太贵重了......”
娇娘笑着将凤冠轻轻戴在林如意头上：“如意姐待我如亲妹，这点心意算什么？”她仔细调整着流苏的位置，“大哥要是看见新娘子这副模样，怕是要看直了眼。”
林如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金冠映着烛光，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突然转身，一手拉住娇娘，一手拉住母亲，声音还带着些许哽咽：“我......我......”
“新娘子可不能哭花了妆。”娇娘俏皮地眨眨眼，从袖中取出绣帕轻轻按在她眼角，“对了，大哥让我带句话.....”她凑到林如意耳边，压低声音道：“他...那对玉镯还差最后几笔，今晚定要刻完。”
林婶在一旁听得真切，忍不住掩嘴笑了，女儿能嫁入辛家这样和气的人家，这事她们母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屋外忽然传来辛安稚嫩的声音：“如意姐姐！大哥让我来问.....”家伙扒着门框探头，看见盛装的林如意顿时呆住了，嘴张得圆圆的：“好、好漂亮！”
满屋的人都笑出了声。林如意红着脸低下头，嫁衣上的金线在笑声中微微颤动，像洒了一地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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