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水还在往下漏，像破了洞的玉盆。
孙朵蹲在南门的云头啃糖葫芦，糖渣子掉在绣着火凤的官服上——这是她今早偷的巡将军的衣裳，宽大得能当帐篷，帽子压得她眼尾上挑，活像只偷腥的猫。
\"朵！\"萧逸的声音从背后飘来，他手里攥着卷《庭防务图》，发梢还沾着星屑，\"玉帝下旨了，蓬元帅带水军去守河缺口，咱们得跟着巡查防线。\"
\"巡查？\"孙朵把糖葫芦棍往云里一插，\"比看老道士抄经有意思不？\"她跳起来时官服下摆扫过云面，惊得两只路过的仙鹤扑棱棱乱飞。
萧逸扶额：\"你爹当年闹宫前也是这副混不吝的劲儿。\"
两人踩着云往河方向去，韦阳扛着个大竹筐从后面追上来，筐里堆着刚从御膳房顺的桂花糕：\"我带了吃的！
祖师巡查要体力......\"话没完，他突然顿住，鼻子动了动，\"你们闻见没？
有股子怪味儿，像烂聊符咒混着腥气。\"
孙朵抽了抽鼻子，符印在耳后发烫——自河封印裂了后，这劳什子就跟活了似的往脖子上爬，\"是灵力乱流。\"她踮脚望向前方，水军大营的旌旗在黑雾里忽明忽暗，\"萧逸，你带韦阳去东边查，我去西边转转。\"
\"朵！\"萧逸刚要拦，就见她变了只灰毛麻雀\"扑棱\"飞出去，只得对韦阳叹气，\"她要是闯了祸，你我得给祖师爷磕三个响头赔罪。\"
麻雀扑腾到水军大营后角，孙朵现回人形，扒着营帐缝隙往里瞧——里面点着七盏黑焰灯，六个穿玄甲的水军将领围坐着，为首的副将正摩挲腰间的鬼头刀，刀鞘上刻着玄冥教的蛇纹。
\"蓬元帅那边拖得够久了。\"副将压低声音，\"河漏得越凶，那些被封在冰里的老怪物醒得越快。
等玉帝忙着堵窟窿，咱们开了东门，放玄冥残魂进来......\"
孙朵听得头皮发麻，手一滑碰响了帐钉。
帐内突然安静，她心跳得擂鼓似的，符印烫得像块炭，正想变只蛐蛐溜了，就听副将冷笑：\"外头的贼，要么滚进来，要么我砍了你的腿提进来。\"
她咬咬牙，干脆掀帘进去，叉腰道：\"我是巡将军部下，来查......\"
\"巡将军？\"副将突然笑了，刀光\"唰\"地架在她脖子上，\"巡将军的官服能大出三圈？
丫头片子，谁派你来的？\"
孙朵后背沁冷汗，余光瞥见帐外闪过巡逻队的灯笼——完了，这要是被抓现行，祖师得拿拂尘抽她屁股！
她脚尖在地上画晾火符，正想烧帐布制造混乱，就听外头\"哎呦\"一声，萧逸的声音炸响：\"谁把石头扔我脚底下！\"
副将转头的刹那，孙朵弯腰钻过刀架，撒腿往外跑。
巡逻队的喊杀声追在屁股后面，她边跑边喊：\"萧逸你倒是帮忙啊！\"
\"接着！\"萧逸从云里扔来串爆竹，噼里啪啦炸得士兵们抱头鼠窜。
韦阳举着竹筐砸向追兵，桂花糕飞得满都是：\"吃不吃？
新烤的！\"
三人跑到营外树林里，孙朵扶着树喘气，符印已经爬到锁骨，红得像要滴血。
萧逸翻着《庭异闻录》皱眉：\"副将那刀上的蛇纹，是玄冥教的镇魂印。
他们要放的'老怪物'，怕不是当年被祖师封印的上古妖魔。\"
韦阳搓着被竹筐硌红的手：\"那咋办？
要不我去喊祖师？
他补完河肯定还在附近！\"
\"别急。\"萧逸扯下片树叶擦刀，\"蓬元帅是水军头头，这事没他点头，副将不敢动。
朵，你再潜回去查查，我去庭找太白金星——他最会写折子，玉帝不定肯信。
韦阳......\"
\"我守着朵！\"韦阳立刻挺胸。
\"你守着三星洞钥匙！\"孙朵戳他脑门，\"祖师过洞门钥匙不能离身，你赶紧回洞等消息。
要是我和萧逸没回去......\"她突然笑起来，\"就给我留二十串糖葫芦，要蜜枣的。\"
夜幕降临时，孙朵缩在水军仓库的粮堆里，鼻尖萦绕着稻谷香。
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屏住呼吸——蓬元帅的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副将哈着腰跟在后面，腰间鬼头刀的蛇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元帅，玄冥残魂的信到了。\"副将递上块黑玉，\"他们只要咱们开东门，就帮您......\"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
孙朵攥紧袖中的金箍棒，棒身微微发烫——这是她爹当年从东海带回来的，此刻竟比她的符印还烫。
她望着蓬元帅腰间的水军虎符，突然想起前日在河边，这位元帅还拍着胸脯\"定不负玉帝所托\"。
云影遮住月亮，仓库里暗了一瞬。
孙朵听见自己心跳如雷，符印烫得她眼眶发酸——不是疼，是气。
她想起祖师补河时剥落的金纹，想起爹在花果山\"庭的官，有几个真干净\"，想起韦阳举着竹筐砸饶憨样。
\"朵，\"萧逸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是他偷偷塞给她的传讯符，\"我到南门了，太白金星在演武场练剑。
等我。\"
孙朵摸出传讯符，指尖在\"心\"两个字上顿了顿，终究没写。
她望着蓬元帅的背影，金箍棒在掌心刻出红印——这趟浑水，她趟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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