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朵攥着那片柳叶的手在发抖，指节都泛了白。
萧逸的手指在她掌心动了动时，她差点把柳叶揉成碎渣——直到少年清冽的声音钻进耳朵：\"朵，你指甲快掐进我手背了。\"
她猛地松开手，跪坐在青石板上往后退了半步。
萧逸撑着胳膊坐起来，额角还沾着雷屑，却先去摸她脸上的泪痕：\"祖师呢？\"
\"被玉帝的镇剑......\"孙朵吸了吸鼻子，突然跳起来拽住他手腕，\"走，去机阁。\"
\"啊？\"萧逸被她拽得踉跄，\"现在？\"
\"爷爷'该来了'，\"孙朵抹了把脸，眼睛亮得像刚偷到桃的猴儿，\"我爹当年大闹宫前，菩提祖师在斜月三星洞教他本事；现在要出大事，机阁肯定藏着线索。\"她歪头看他，发尾还沾着焦糊的雷丝，\"你前日不是太上老君给了你破阵的符？\"
萧逸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那里躺着张泛着金光的符纸——是前日替老君修补八卦炉时，那白胡子老头塞给他的，\"关键时刻或许能用\"。
他望着孙朵发红的眼尾，到底没拒绝，只叮嘱：\"心仙卫巡逻，先绕开南门。\"
机阁藏在蟠桃园后那座最矮的仙山上，是山，倒像块被仙人随手丢在云里的大石头。
孙朵拽着萧逸从桃枝间钻过去时，发梢扫落几片粉桃花，沾在他肩头。
\"到了。\"她踮脚扒着朱红门沿，门楣上\"机\"二字泛着冷光，\"我上月听七仙女，这门要滴血认主......\"话没完，指尖突然刺痛——门环上的青铜麒麟突然睁眼，獠牙\"咔\"地咬住她指尖。
\"嘶！\"孙朵甩着手后退，指腹渗出颗血珠。
那血珠刚落在门环上，整座阁楼突然震颤，门扉\"轰\"地洞开，露出满墙的星图。
萧逸立刻挡在她身前，手按在锦囊上：\"有阵法。\"
\"我知道！\"孙朵吸了吸鼻子，凑过去看石壁上流转的星轨，\"这是北斗锁魂阵，我偷翻祖师的《万阵图》时见过！\"她掰着手指头数，\"枢对璇，玑转权......\"指尖点在\"玉衡\"星位时，整面石壁突然凹陷，露出个巴掌大的青铜轮盘。
\"这是......\"萧逸凑过去，轮盘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古篆，\"命运之轮？\"
孙朵的好奇心压过了警惕，伸手就去转轮盘：\"不定能转出行好运——\"
\"别碰！\"
萧逸的阻拦晚了半步。
轮盘\"咔\"地转了三圈，整座机阁突然发出闷响。
石壁上的星图开始倒流，地砖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头顶的藻井裂开条缝，落下颗缀满金纹的珠子，正好砸在轮盘中央。
\"三界将陷混沌，命之人陨落于南门前。\"
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孙朵耳朵发疼。
她踉跄着撞进萧逸怀里，抬头看见头顶的星图正在重组，原本代表\"斗姆元君\"的紫微星，竟在缓缓熄灭。
\"擅闯机阁者，罪当镇锁三生石。\"
冷得像冰碴子的声音从阁楼深处传来。
孙朵抬头，看见个穿灰布道袍的老头从星图里走出来，白眉垂到胸口，手里攥着根缀满铜铃的拂尘——每走一步，铜铃就发出细碎的响，震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机老人！\"萧逸立刻把孙朵往身后带了带，从锦囊里摸出那张符纸，\"老君这破命符能......\"
\"破命符？\"老头扫了眼他手里的符，突然笑了，那笑声像老树根在石缝里摩擦，\"老君五百年前欠我三杯醉仙酿，这符早该烧了。\"他拂尘一甩，萧逸手里的符\"唰\"地着了火，烧得只剩截黑灰。
孙朵急了，从腰间摸出根猴毛吹了口气——那是祖师前日替她梳头发时掉的，\"你不让看就直，我们又不是偷东西！
祖师该来的事要发生，我们就是来查......\"
\"该来的事？\"机老人突然掐住她手腕，枯树皮似的手指按在她脉门上，\"齐大圣的女儿，菩提的关门弟子......\"他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拂尘上的铜铃全炸成了金粉，\"你们不该来，不该来啊......\"
阁楼外突然传来金铃响。
萧逸掀开窗户条缝，看见个穿月白宫装的仙娥正踮脚往这边瞧，发间的珍珠步摇在月光下闪了闪——是王母身边的贴身侍女碧桃。
\"糟了，王母派仙娥监视。\"萧逸拽了拽孙朵的袖子，\"快走！\"
\"走什么走！\"孙朵甩开他手，转身揪住机老饶道袍，\"你清楚，命之人是谁？
南门前要发生什么？
我爹？
还是我爷爷？\"
\"朵！\"萧逸急得额头冒汗，\"再不走仙卫该来了！\"
机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捂胸口，指缝里渗出黑血。
他盯着孙朵的眼睛，突然低笑：\"命之人......是你最不想失去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团黑雾，融进石壁的星图里。
阁楼再次震动，最深处传来\"轰\"的一声，像有什么沉在地下千年的东西醒了。
孙朵望着那团黑雾消散的地方，突然抓住萧逸的手腕：\"往深处走，我感觉......\"
\"不行！\"萧逸按住她肩膀，\"刚才那仙娥肯定去禀报王母了，再留着要被围——\"
\"我要知道祖师的'该来了'到底是什么！\"孙朵眼眶又红了，\"我爹托他护我，他现在被玉帝缠住，我不能......\"她突然吸了吸鼻子，拽着他往阁楼深处跑，\"就再走两步，就两步！\"
萧逸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到底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葫芦——是前日韦阳塞给他的，\"能挡三道仙法\"。
他把葫芦塞进孙朵手里，自己则掏出块碎玉，那是老君炼丹炉里的余温：\"跟紧我。\"
两人刚转过第三道石壁，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鹤鸣。
孙朵回头，看见漫仙灯从南门方向飘来，最前面那盏最大的，灯穗上绣着九只凤凰——是王母的鸾驾。
\"朵！\"萧逸拽着她躲进石缝，看着仙灯越来越近，\"王母来了。\"
孙朵透过石缝往外瞧，看见碧桃扶着王母下鸾驾，那身缀满珍珠的霞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王母抬头望向机阁，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对碧桃：\"去请孙朵姑娘明日来瑶池用茶，就我新得了南海的珊瑚酿。\"
石缝里，孙朵攥着葫芦的手紧了紧。
萧逸凑在她耳边轻声：\"珊瑚酿是王母最宝贝的，她从不请外人......\"
\"我知道。\"孙朵望着王母转身时，霞帔上晃动的珍珠，突然想起祖师\"该来了\"时的眼神，\"她这是要套话呢。\"
阁楼深处又传来一声闷响，比之前更沉。
孙朵望着石壁上重新流转的星图，把葫芦往怀里按了按——不管王母有什么打算，她都要先弄清楚，这机阁里藏的，到底是怎样一场要塌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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