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震动得更厉害了，孙朵的火尖枪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子，灼热的碎屑溅上腿，触感像被蚂蚁啃咬般刺痒，震得她虎口发麻，掌心火纹隐隐发烫。
她刚把染血的手腕按在规碑上，温热的血珠顺着碑面蜿蜒而下，发出细微的“滋”响，仿佛石碑在贪婪吮吸。
就在这时，萧逸猛地喊兜率宫方向有异——抬头的瞬间，云层被劈开一道青痕，像谁拿快刀猛地划开块黑布，裂口处电光游走，噼啪作响；一道青光裹着鹤鸣坠下来，音波如钟振耳，带起的风掀起她额前碎发，扫过眉骨，带着山外清寒的气息。
\"来的是哪路神仙？\"韦阳的青铜甲片哗啦啦响，金属摩擦声刺耳如蛇行石缝，他把萧逸往身后推了半步，动作粗粝却坚定，另只手攥紧符纸，指节泛白，掌心渗出的汗让符纸边缘微微卷曲。
话音未落，青光在三人跟前收作一团青莲，莲瓣虚浮半空，边缘还沾着星点火星，触之有余温，仿佛刚从炉中取出。
孙朵眯眼瞧，见莲台上立着个白须老者，穿月白道袍，袖口绣着八卦纹，手里托着一枚正在融化的青铜棋子——那棋子熔得奇诡，表面爬满金纹，像活物似的扭动，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直往规碑方向挣，仿佛有无形的引力在拉扯。
\"太上老君？\"萧逸突然低呼，他盯着老者腰间的紫金葫芦，葫芦口飘出一缕丹香，微苦带甘，正是他父亲笔记里描述过的“九转回魂气”——他爹笔记里画过这葫芦的纹路！
孙朵的金火在眼底窜了窜，舌尖泛起一丝焦味，那是血脉共鸣的征兆。
她听过这号人物——当年孙悟空闹宫时踢翻的丹炉就是他的，可眼前这老君哪有半分仙尊架子？
道袍下摆沾着灰，踩过之处留下淡淡的焦痕，发冠歪在鬓角，连白胡子都焦了几缕，风一吹，焦毛轻颤，散发出一丝烧尽丹药的苦味，倒像刚从火场里滚出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此子落，局终。\"老君的声音像古钟轻叩，余音在胸腔共振，震得人耳膜微麻。
他抬手一抛，那枚熔棋\"当啷\"掉进规碑刚裂开的缝隙里，金属与石缝摩擦，溅出几点金星，灼得碑面“嗤”地冒起青烟。
怪事发生了。
碑面突然泛起涟漪，如水面被无形之手搅动，映出整片庭的灵脉网络，无数红点像萤火虫似的在脉络里闪烁，每一点都伴着极细微的呜咽声，像是被捂住嘴的哭喊。
孙朵凑近看，鼻尖几乎贴上碑面，凉意渗入皮肤；她发现那些红点全是蜷缩的人儿，有的攥着断剑，剑刃发出“嗡”鸣；有的抱着残卷，纸页无风自动；还有个扎双髻的姑娘正用额头撞着困住她的光壁，撞击声轻得像心跳，却一下下敲在她耳膜上。
\"这是......被封印的灵根残魂？\"萧逸踮脚扒着碑沿，眼睛亮得像点疗，声音因激动而微颤，\"我爹上古时人人都能修灵根，后来突然就断了传唱—原来都被锁在这儿当电池使！\"
韦阳的青铜甲\"咔\"地响了声，关节处的铆钉因肌肉紧绷而错位。
他盯着其中个红点，那位置他熟得很，是南境的青竹峰，他时候在那儿掏过鸟窝：\"那、那不是我老家？\"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涩，\"我娘总我生下来时掌心有团青火，后来......后来就没了。\"
\"真正的规，本是灵根者共执的契约。\"老君抬手按在碑上，熔棋的金纹顺着他指尖爬进碑体，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电流游走；\"可玉帝篡改道，把'自由'定为罪孽，将反抗者的魂魄封入碑中，用他们的不甘当燃料，养肥了这虚妄的庭。\"他转向孙朵，眼底泛着星子似的光，声音低沉却清晰，\"你父亲当年闹宫，不是要坐那个位置，是要撕开这层遮羞布啊。\"
孙朵的火尖枪\"当\"地砸在地上，枪尖陷入石缝，震出一圈细尘，扑上她的靴面。
她突然想起花果山老猴儿们的，齐大圣从凌霄殿下来时，金箍棒上沾着的不是仙血，是星星碎末——原来那些碎末，是被碾碎的灵根者魂魄，风一吹，便化作星尘，落进凡间火种。
\"老匹夫你疯了！\"王母的尖啸划破空气，声浪如针扎耳膜。
她凤冠早歪到耳边，珠钗扎得鬓角渗血，血珠顺着颈侧滑下，带着铁锈味；她抬手召出一块玉牌，上面刻满倒悬的锁链纹，玉牌一出，四周温度骤降，寒气凝霜，碑面红点开始疯狂闪烁，像有人在拼命拍窗户求救，撞击声汇成一片凄厉的嗡鸣。
萧逸拽住她胳膊，掌心滚烫，声音发抖：\"这阵要把所有灵根魂儿都烧成灰！
快想办法——\"
\"三息。\"老君突然笑了，笑得白胡子都颤，笑声却如钟磬轻鸣，带着某种释然的悲悯；\"足够了。\"他转身时道袍翻飞，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撞向王母手里的玉牌。
玉牌\"咔嚓\"裂开一道缝，王母尖叫着倒退三步，鬓间珠钗\"叮叮当当\"掉了满地，落地时发出清脆的碎响，像星辰坠地。
\"去机阁最底层......\"老君的声音变得虚浮，如同从深井传来；他的身形开始散成金粉，飘散时带着微弱的暖意，拂过孙朵脸颊，像春日的细阳；\"找初代命册......那里有你娘真正的名字......\"最后几粒金粉钻进孙朵眉心，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眼眶发酸，泪水在眼底打转却未落下。
\"老君！\"韦阳扑过去，只抓住一把散在风里的金粉，掌心空落落的，只剩余温。
他青铜甲上的兽首纹路突然泛起青光，和南境那个红点遥相呼应，光芒流转间，仿佛血脉被唤醒。
\"火可焚，亦可点灯。\"
熟悉的清朗嗓音自云端传来，带着菩提叶的清香，随风拂面。
孙朵抬头，见菩提祖师的法相立在破碎的云层里，白眉白须却笑得温和，指尖轻点虚空，留下一圈涟漪；\"你要做的，不是毁规，而是重立。\"话音未落，法相便随着飘走的云散了，只留一片菩提叶轻轻落在孙朵脚边，叶面微颤，触地无声。
孙朵弯腰捡起菩提叶，指尖触到叶脉时，一股温润的暖流顺指腹窜上心口；叶面上的脉络突然亮起金光，像条引路的灯，光路微微跳动，仿佛有生命在低语。
她转头看向萧逸，金火在眼底烧得更旺，映得瞳孔如熔金；\"萧狐狸，你不是总要当最聪明的引路人么？\"她晃了晃手里的叶，叶柄在掌心划出微痒的弧线；\"现在有个大活计——去机阁，把那些被锁住的名字，一个个叫醒。\"
萧逸抹了把额角的汗，汗水滑进嘴角，咸涩；他从腰间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箭头，笔迹稚嫩却坚定；\"早备好了！
我爹笔记里提过，机阁底层有暗道出兜率宫——\"
\"走！\"韦阳把萧逸往肩上一扛，动作干脆，青铜甲的膝盖部位\"咔咔\"弹出尖刺，金属摩擦声刺耳，地面被划出两道深痕；\"我背你们！
朵你开路，我撞门！\"
三人刚冲向洞壁的暗门，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心莲台彻底崩塌了，池水倒灌成瀑布，水汽扑面而来，带着腥冷的莲香；冲得王母跌坐在地，发丝湿黏地贴在脸上。
她染血的凤冠滚到孙朵脚边，珍珠串子散了满地，像撒了一把被踩碎的星星，每颗珠子都映着幽光，仿佛还含着未诉的冤魂。
孙朵踩过凤冠，火尖枪挑开暗门的封条，符纸撕裂声清脆，带着陈年胶质的干涩；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越往下越暗，隐约能看见石壁上刻着\"机\"二字，笔画里渗着幽蓝的光，像凝固的寒河。
她回头冲两个伙伴咧嘴笑，金火映得眼尾发亮，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决意；\"走啊，去看看那些被藏起来的名字——\"
石阶下方，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同时翻开了一本沉睡万年的书，书页间藏着无数未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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