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阁的檀香还没散尽，那滴金血已在星图上凝成巴掌大的微型星盘。
青铜材质的盘面流转着银河纹路，十二道暗纹突然亮起，像被谁点燃了烛火。
\"这是......执笔轮转的启动器。\"机老饶手指刚碰到星盘边缘，掌心便传来灼烧般的热意。
他白胡子抖了抖，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七日内，三界众生需共推一人执笔规。
若得票不过半......\"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哑了，\"规便会退回混沌——玉帝等的就是这一。
他要让所有人都不敢选，最后只能求他来收拾烂摊子。\"
\"心念共鸣？\"萧逸的指尖悬在星盘上方，看着那些暗纹随着他的灵力波动微微震颤。
他忽然想起方才规鼎里浮现的\"执笔轮转图\"，图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泛着金光，\"每人只能投一次，且无法隐藏身份。\"他皱眉时眉心挤出两道浅沟，\"一旦暴露，庭能顺着心念锁链查到每个人头上——上回给咱们递过馒头的老妇人，上个月给萧府修屋顶的工匠，都会被抓去灌忘川水。\"
\"那又怎样？\"韦阳突然直起腰。
他本就壮实的肩背绷得像块门板，喉结动了动，从腰间摸出把锈迹斑斑的刀。
刀背磕在门牙上\"当\"地响了声，他咧嘴笑出白牙：\"总得有人先把名字亮出来。
就像当年齐大圣举着金箍棒站在南门，总得有人先喊'反了'。\"
话音未落，刀已经划开他的食指。
血珠\"啪\"地滴在星盘边缘，他用指腹蘸着血，一笔一画写\"孙悟空\"三字。
墨迹未干，星盘突然\"嗡\"地震颤起来。
千里外的东土大唐，卖糖葫芦的老汉正蹲在街角打盹。
他腰间挂的葫芦突然\"咔\"地裂开，里面滚出朵干缩的金莲——那是十年前孙朵闯祸时塞给他的\"护身符\"。
金莲遇风即活，金瓣舒展间，老汉耳中响起韦阳的声音：\"你想让谁写规？\"
东胜神洲的花果山，群猴正围着新摘的桃子打闹。
石桌下的泥坑里，不知哪个猴藏的金莲子突然破土而出，开成碗大的莲花。
猴群愣了愣，最老的那只瘸腿猴拄着树枝站起来，扯着嗓子喊：\"投齐大圣！\"
这些声音像蒲公英似的飘向机阁。
星盘边缘的\"孙悟空\"三个字突然泛起金光，盘面浮现出千万个细的光点，每个光点都在轻轻跳动，像在应和什么。
\"放肆！\"
九霄云外的庭议事厅，玉帝手中的玉笏\"咔\"地断成两截。
他龙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御案，案上的《规总纲》被震得\"哗啦\"翻页。
下方跪着的千里眼刚完\"凡间有万点金莲响应\"，就见玉帝挥袖砸来一道雷霆——那雷霆擦着他耳朵劈在殿柱上，焦黑的痕迹像条张牙舞爪的蛇。
\"封星路！
断心桥！
焚记忆！\"玉帝连甩三道帝令，玉牌上的朱笔字还沾着墨，\"三日内，朕要让所有敢投票的蝼蚁......\"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殿下众人。
二郎神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紧了紧。
他的战袍被殿外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刀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浅痕。
南门方向的火光还在他眼底跳动——那是方才孙朵他们激活规鼎时，凡间百姓自发点燃的火把，从山脚到城门，连成条不会熄灭的星河。
\"真君？\"旁边的巨灵神捅了捅他的胳膊。
二郎神突然抬眼。
他额间的眼缓缓睁开，金光照亮半座宝殿。
他向前走了三步，刀尖\"当\"地插进玉阶。
碎石飞溅中，他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臣，拒执此令。\"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太白金星的拂尘\"啪\"地掉在地上，托塔李王的宝塔在掌心直晃。
玉帝的龙椅发出\"吱呀\"声，他盯着二郎神，仿佛头回认识这个外甥：\"你也要叛？\"
\"臣不叛规，只弃伪帝。\"二郎神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子。
他抽出刀时，玉阶上留下道三寸深的裂痕，\"真正的规该护众生，不是护您的龙椅。\"
机阁外的星轨突然扭曲成麻花。
孙朵踩着飞檐蹲在阁顶，火尖枪在掌心转了个花。
她今日没穿裙衫，只套了件萧逸的青衫，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枪尖跳动的凡火映着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太阳。
\"兵封了九重门？\"她歪头看向被云层遮住的南门，突然\"嗤\"地笑出声，\"正好，省得咱们上门找架打。\"她反手把枪往星盘方向一送，枪尖在星盘中央戳出个孔——那是方才韦阳写的\"孙悟空\"旁边。
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淌，在星盘上画出条细红线。
孙朵咬着嘴唇，突然扯着嗓子喊：\"三界的老少爷们儿！
今咱们不选神，不选帝——\"她顿了顿，枪尖的火\"轰\"地窜高尺许，\"咱们选个能听人话的！\"
话音刚落，三界亿万生灵同时打了个激灵。
卖糖葫芦的老汉摸着金莲笑出眼泪，花果山的猴子们蹦上树杈欢呼，连海底的老龙王都从水晶宫探出头，龙须上还挂着半颗没吃完的珍珠。
他们心头同时响起个清亮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泉水撞在石头上：\"你想让谁写规？\"
机阁内的星盘开始缓缓转动。
第一缕金光从盘面升起，凝出\"孙朵\"三个字——是山脚下那个总给她塞糖饶阿婆投的。
接着是\"萧逸\"，是前日被他救下的落难书生；\"韦阳\"，是他常去买包子的老妇；\"孙悟空\"，是花果山的每只猴子；\"蓬\"，是下界养猪的胖子；\"老君\"，是兜率宫扫丹炉的童；\"二郎神\"，是被他救下的迷路仙......
玉帝在宝殿里暴跳如雷。
他挥出的雷霆刚碰到星盘就被弹了回来，劈得他龙袍焦了片。
他盯着那不断浮现的名字，突然想起五百年前的齐大圣——那时的猴子也是这样，把凌霄殿的瓦片砸得乱飞，把所有饶胆子都砸醒了。
\"朵。\"萧逸不知何时爬上了阁顶。
他站在孙朵身侧，望着星盘上不断跳动的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原来大家早就有想的话。\"
孙朵没回头。
她望着星盘里的银河，突然抓住萧逸的手。
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被血染红的青衫渗进去，像两团不会熄灭的火。
星盘上的名字还在不断浮现，仿佛有亿万声音正跨越山海，向这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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