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那片金影随着潮浪轻轻摇晃,像谁在水下打了个转儿,搅碎了满河星子。
孙朵蹲在倒悬梯最顶端,发梢沾着晨露,手中那片桃干薄得能透出光——十八年前她把最后半块桃干揣进肚兜时,怎么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能当钥匙,把爹的影子从不知道哪个山坳里勾出来。
\"姐!
快看门!\"金猴突然从她怀里窜起来,尾巴卷住她发绳上的桃核坠子荡秋千,\"字!
字在变!\"
孙朵抬头,那扇无门之门的门框上,\"等我,吃完再关\"正像被雨水泡过的墨迹般淡去,新字歪歪扭扭爬上来,笔画间还带着没干的\"水渍\"——【吃完前,别关门】。
她喉结动了动,舌尖还抵着上颚残留的桃干甜涩,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爹被压在山下时,拽着她的手:\"朵儿,变'普通人'最难。\"那时候她不懂,现在懂了——普通人会忘,会累,会在雪夜缩在灶前打盹,可普通人也会把桃干藏在陶罐底,会在扫星河时偷偷往凡人手里塞干粮,会把\"等我\"写成歪字,等后人接着描。
\"原来爹不是不回来。\"她对着门框笑,睫毛上的晨露簌簌落进领口,\"他是把'回来'这件事,交给我们讲下去了。\"
金猴扒着她肩膀往下看:\"那你咋还含着桃干不咽?\"
孙朵把最后一片桃干抵在舌尖,像含着颗金珠子:\"下一个讲故事的,得等我咽下去才轮。\"她故意拖长调子,看猴急得抓耳挠腮,\"急啥?
你姐我这姜—\"
\"叫耍赖皮!\"猴精准接话,尾巴\"啪\"地拍在她头顶,\"上个月你吃完桃干教我翻筋斗,结果藏了半块在鞋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铃似的人声:\"朵儿!
来茶摊喝碗桂花蜜水!\"
是萧逸。
他不知何时坐在了南门脚下的茶摊里,身边围了七八个挑担的凡人。
那口老井泛着金光,打上来的水落进碗里,竟映出花果山的水帘洞影子。
萧逸怀里抱着本无字册,封皮是旧黄绢的,边角磨得发亮——这是当年他用赎罪录残页化的,是要记\"没神通的神仙\"。
\"我讲的不是大圣。\"他伸手按住要抢话的卖糖人老汉,指节在册页上敲了敲,\"是那个帮我偷看仙籍的南门吏。\"
茶摊霎时静得能听见风过铃。
孙朵支着下巴看——萧逸这招她懂,叫\"拆墙脚\",专挑最普通的事儿讲。
就像当年他\"大圣教我别当看门狗\",现在又要挖个吏出来。
\"那吏没仙位,没神通,见我饿得啃树皮,塞了块桃干。\"萧逸翻开册页,纸页自动沙沙作响,\"后来他被贬去扫星河,临走前:'大圣没教我打架,教我别当看门狗。
'\"
话音刚落,册页上\"唰\"地浮出一行字:\"守门的,也想回家。\"
卖糖人老汉突然一拍大腿:\"我也见过个守门的!\"他掏出块包在油纸里的桃干,\"那年我挑糖担过南门,守卫'凡糖不进仙门',我急得直哭——结果他摸出块桃干塞给我:'拿这哄娃,比糖甜。
'\"
茶摊里炸开一片\"我也有!我来!\"的嚷嚷声。
孙朵看见南门的守卫们正扒着门框偷听,腰间的佩刀碰得叮当响,有个年轻将偷偷摸出块桃干,咬得咔嚓响。
\"瞧见没?\"她戳了戳猴脑门,\"萧逸这招,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猴歪头:\"啥是燎......\"
\"嘘。\"孙朵突然竖起耳朵,顺着光河方向望去——韦阳的影子正浮在河面,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
光河源头的夜比别处凉。
韦阳蹲在岸边,影子被河水揉成碎片。
他知道,众人讲的故事快散了,门火要熄——就像蜡烛烧到最后,总有些火星子舍不得灭,在灯芯上打旋儿。
他没念咒,没召法宝,只哼起花果山童谣:\"猴儿猴儿摘桃忙,大桃甜,桃香......\"
河底突然\"咕咚\"冒了个泡。
一个影子浮上来——是个渔妇,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声。
韦阳记得她,上个月在东海见过,哑巴,丈夫出海没回来。
她比划着:\"他帮我补过网。\"指尖在水面划出银线。
又一个影子——瞎眼老道,手里攥着根树枝,在空中画驴。
韦阳蹲下来看,看懂了:\"他帮我找过驴。\"
最妙的是那株九瓣蓝花,影子在风里颤啊颤,突然吐出两个字:\"谢了。\"
韦阳笑了。
这些影子都是听过大圣传,却从没开口讲过的人——他们不会腾云,不会念咒,只会在桃树下打个盹,在破庙里烧柱香,在扫街时偷偷把桃核埋进土里。
可现在,他们的声音像河底的金砂,一粒一粒,汇成了光河。
\"姐!
二郎叔的铁匠铺冒青火啦!\"猴突然拽她袖子,\"比爹当年偷丹炉的火还亮!\"
孙朵顺着猴爪子看,二郎神的铁铺果然冒起青金色火苗,映得半条街都是金的。
她翻了个筋斗跳下去,落地时正看见二郎神举着钳子,从炉里夹出块发红的铁浆——那是口新铸的铜铃,表面没刻字,可凑近了看,铃内壁竟有个模糊的笑纹。
\"这是用五百年前那半块桃干铸的。\"二郎神把铃挂在\"不拒\"门的铜牌旁,火星子溅在他围裙上,\"当年大圣来借锤,塞给我块桃干,'尝尝鲜'。
我嫌苦,塞罐底了。\"
风一吹,铜铃没响,却让路过的人心里一暖——像听见少年齐大圣在云端打呼噜,像闻见花果山的桃子香,像看见他蹲在炼丹炉前偷丹,被烟熏得直揉眼睛。
\"我也讲一个!\"一个胡子花白的退役将突然停住脚,手里的桃干咬了一半,\"那年他踹翻炼丹炉,我儿子被老君当药引子炼,是他一棍子砸沥炉......\"
孙朵悄悄徒街角,看越来越多的人围过去。
萧逸的茶摊飘来桂花香,韦阳的光河荡着金波,二郎神的铜铃暖着人心——原来爹的\"普通人\",是这些会讲、会听、会把桃干藏在罐底的人啊。
\"姐!
姐!\"猴从房顶上扑下来,爪子里攥着片桃叶,\"你咋不咽桃干?
是不是怕咽了就没故事讲?\"
孙朵把含了半晌的桃干吐在掌心。
月光下,那片桃干泛着蜜色,像块凝固的阳光。
\"从今往后,这片桃干,谁讲的故事最像我爹,谁就能咬一口。\"她举着桃干晃了晃,猴立刻蹦起来抢,\"我先讲!
那年爹用屁点燃了南门!\"
话音刚落,\"无门之门\"的门框金光一闪,真浮出一行字:【这句,像】
猴蹦得更高了:\"那我咬一口!\"
\"想得美!\"孙朵把桃干举过头顶,\"得讲完整——他为啥用屁点南门?\"
\"因为......因为他'熏晕守门的,偷桃更快!'\"
门框上的字又变了:【这句,更像】
孙朵笑出眼泪,把桃干塞进猴嘴里。
猴刚咬下一口,就被甜得眯起眼:\"姐!
这桃干咋比以前还甜?\"
\"因为......\"她望着门框上越来越多的新字,望着茶摊、光河、铁匠铺里攒动的人影,\"因为讲故事的人多了。\"
夜渐渐深了。
倒悬梯上,孙朵和猴裹着同件外衣打盹。
猴的尾巴还卷着那半片桃干,口水把桃干泡得更软了。
\"姐,明早上......\"猴迷迷糊糊地,\"我们去看门好不好?\"
孙朵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好。\"
她没的是——门框上的字,不知又会添多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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