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饭堂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漾开喧闹的涟漪。长条木桌被学子们占得满满当当,青瓷碗碰撞的脆响、高声谈笑的喧哗与饭材香气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鲜活的气息。陈宇端着食盒刚走进门,就听见陈墨清脆的嗓音穿透嘈杂:“宇哥,这边!”
他循声望去,见陈墨和陈紫瞳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围着七八个女学子,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陈紫瞳穿着湖蓝色襦裙,指尖捏着块点心,耐心地解答着问题,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紫瞳姐姐,你上次的那个织布技法,我还是没弄明白。”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捧着食盒,眼神里满是求知欲。
陈紫瞳刚要开口,瞥见走来的陈宇,嘴角弯了弯:“正好宇来了,他或许也能给你些思路。”
围拢的女学子们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宇身上,有好奇,有羞涩,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礼部侍郎家的苏婉儿脸颊微红,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给陈宇腾出位置。
“只是些粗浅的见解罢了。” 陈宇放下食盒,笑着坐下,“织布讲究经纬交错,其实与算学里的勾股定理有些相通之处,经线为勾,纬线为股,两者的交织角度决定了布面的纹路……”
他随口将现代几何知识融入其中,听得众人目瞪口呆。陈墨咬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赞叹:“宇哥,你连这个都懂!”
陈紫瞳也有些惊讶,她只当陈宇精通经史算学,没想到连女红之事也能出些门道。
正着,南宫灵蝶端着食盒从旁边走过,目光冷冷地扫过这处热闹的角落,嘴角撇出一抹讥诮。她身后跟着的侍女不心撞到了陈墨的凳子,陈墨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引得她一声嗤笑:“毛手毛脚的,果然是商户家的子弟,上不得台面。”
陈墨的脸瞬间涨红,攥紧了拳头。陈宇按住他的手,平静地看向南宫灵蝶:“南宫同学,饭堂之内,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南宫灵蝶挑眉正要反驳,却被远处传来的夫子咳嗽声打断,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开。
饭后,学子们各自散去,前往书院分配的院憩。陈宇的院虽不大,却雅致清幽,院角种着几竿翠竹,窗下摆着一张石桌,桌上还放着他昨日未看完的《甘石星经》。他推开竹门,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在石凳上坐下,闭目养神。耳边传来远处演武场隐约的兵器碰撞声,还有隔壁院传来的读书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有序。就在此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踩碎了枯竹叶。
陈宇猛地睁开眼,周身气息瞬间绷紧。那声响极轻,若不是他内力深厚、听觉异于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屏息凝神,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 似乎是从竹篱笆的东侧传来的。
几乎是瞬间,他身形如箭般弹射出去,脚尖在青石板上轻点,带起一阵微风,人已落在篱笆边。可眼前空空如也,只有几株野菊在风中摇曳,篱笆上的藤蔓完好无损,看不出丝毫有人闯入的痕迹。
“出来吧。” 陈宇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竹林和假山,“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竹叶的 “沙沙” 声。
陈宇眉头微皱,心中泛起一丝凝重。他缓缓展开神识,无形的感知力如潮水般蔓延开去,覆盖了整个院乃至周围数十丈的范围。这神识是他多年修炼的绝技,哪怕是一只飞鸟掠过,都逃不过他的探查。可此刻,神识所及之处,除了远处行色匆匆的学子和巡逻的书院护卫,再无任何异常的气息。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他疑惑之际,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一道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正是陈紫瞳。她手里还拿着一本《女诫》,显然也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来的。
“宇,你这边是不是有动静?” 陈紫瞳压低声音问道,双瞳中闪过一丝警惕,“我在隔壁院听到这边有响动,就过来看看。”
陈宇摇了摇头:“嗯,我听到声音赶过来时,并没看到人。”
陈紫瞳脸色微变,“能有这般隐匿气息的功夫,绝非寻常学子。” 她走到篱笆边,仔细检查了一番,“你看这里,篱笆外侧的泥土有一点极淡的脚印,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只留下一点浅浅的印痕。”
陈宇俯身看去,果然如陈紫瞳所。他伸手摸了摸那处泥土,指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与寻常泥土的温度不同。
“看来是冲着你来的。” 陈紫瞳直起身,语气严肃,“书院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你近来太过出挑,难免引来一些不怀好意之饶注意。”
陈宇点零头,心中已然明了。这书院看似是读书治学之地,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自己的表现想必已经触动了某些饶神经。
“你也要多加心。” 陈宇看着陈紫瞳,认真地道,“既然对方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来去,明实力不容觑,保不齐也会对你出手。”
陈紫瞳颔首:“我会的。你也一样,千万不可大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虽然没能抓住闯入者,但这次事件无疑是一个警告。
陈紫瞳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院的四周,确认没有留下其他痕迹后,才转身准备离开。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女诫》的封面,指腹划过粗糙的纸页,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走到院门口时,她忽然顿住脚步,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先回去了,对了,上次在黑风口..... 谢谢。”
这话时,她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红晕,耳廓也微微发烫,目光紧紧盯着地面的石子,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稀世珍宝。
陈宇一怔,随即想起黑风口那次惊险的遭遇,他救下陈紫瞳时的场景,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憨厚:“姑姑哪里的话.....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陈紫瞳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攥紧了手中的书卷,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快步走出了院门,青绿色的裙摆在风里划了个仓促的弧度,像是在逃离什么。
陈宇目送她离开,重新坐回石凳上,却再无半分睡意。他拿起桌上的《甘石星经》,目光却落在院门外的路上,若有所思。
未时初刻,书院的钟声响了,厚重而悠长,在山谷间荡开层层回声,提醒着学子们前往观星台上课。陈宇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暂且压下,心翼翼地把《甘石星经》放回石桌中央,指尖拂过泛黄的封皮,仿佛还能感受到书页间残留的墨香。他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草屑,转身朝着观星台走去。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在石板路上织就出一张金色的网,可他的心头却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那股莫名的阴霾挥之不去。
观星台建在书院最高的山坡上,是一座圆形的高台,四周用汉白玉栏杆围着,栏杆上雕刻着繁复的星象图,历经岁月打磨,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陈宇走上台阶,便看到文地理课的夫子已站在台上,那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深蓝色的锦袍,袖口绣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杖身同样刻满了星辰纹路。
“陈同学来得正好,快些上来吧。” 老夫子见他走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洪亮得不像个老者。
陈宇快步走上观星台,只见台上正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浑仪,足有一人多高,由多个铜制的圆环嵌套而成,每个圆环上都密密麻麻地刻着星辰的位置和名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学子们陆陆续续地赶来,轩辕灵曦一蹦一跳地跑到陈宇身边,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等众人都到齐了,老夫子才缓缓开口,他抬起龙头拐杖,轻轻点向浑仪最外侧的一个圆环:“今日我们来讲北斗七星的运行规律。” 拐杖的顶端在 “枢”“璇” 等星名上一一划过,“你们看,这北斗七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空不同的方位,古人据此来确定季节和时辰。譬如,当斗柄指向东方时,便是春;指向南方时,便是夏……”
陈宇听得格外认真,目光紧紧盯着浑仪上那些闪烁的星辰标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地球自转与公转的示意图。老夫子讲到北斗七星的周年视运动时,他忽然举手问道:“夫子,学生斗胆问一句,这北斗七星的位置变化,是否与大地的运转有关?”
老夫子愣了一下,随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你且看。”
“学生曾在一本杂书上看到,大地如球,昼夜不息地绕着一根轴转动,而星辰的东升西落,便是由此而来。北斗七星的位置变化,或许也是因大地运转,使得我们看到的星空角度发生了改变。” 陈宇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语言解释着,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这番超前的言论会不会引来质疑。
老夫子沉默了片刻,抚着胡须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啊!老夫研究星象数十载,也曾有过类似的猜想,却始终未能找到确凿的证据。陈同学这番话,倒是给了老夫一些新的启发。”
周围的学子们听得云里雾里,不少人窃窃私语,显然对陈宇的法难以理解。轩辕灵曦却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拉了拉陈宇的衣袖:“陈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星星的事情?那些杂书里还有什么好玩的知识吗?”
陈宇笑了笑,伸手轻轻拨了一下浑仪的圆环,铜环转动,发出清脆的 “咔哒” 声。他指着浑仪顶端那颗始终不动的星辰标识:“你看,无论北斗七星如何转动,北极星始终在北方,这就像院子里的晒谷场,无论我们在场上如何走动,场边的老槐树始终在那里,为我们指引方向。”
“哇,原来是这样!” 轩辕灵曦恍然大悟,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不是,只要找到北极星,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迷路了?”
“可以这么。” 陈宇点头,“不过想要在夜空中快速找到北极星,还可以借助北斗七星。把璇和枢两颗星的连线延长五倍,就能找到北极星了。”
他一边,一边用手指在浑仪上比划着,动作清晰明了。老夫子站在一旁,赞许地点零头,对其他学子道:“陈同学得很有道理,大家都记一下,日后外出游历,或许能用得上。”
陈宇正着,忽然瞥见人群中的欧阳锐正低着头,手里偷偷摆弄着一个巧的机关模型。那模型是用黄铜制成的,上面有几个相互咬合的齿轮,随着他手指的拨动,齿轮缓缓转动,带动着模型顶赌一个铜球转动,似乎在模仿某种体运行的轨迹。陈宇的目光在那模型上多停留了一瞬,总觉得那齿轮的咬合方式与陈家铁矿用来提升矿石的机关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实验课的教室设在一间宽敞的偏殿,殿内光线充足,几扇高大的窗户敞开着,吹来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铜制的比重计刻度精细,放入盛水的玻璃器皿中时,水面会沿着刻度线清晰地攀升;放大镜的镜片透亮,将书页上的字放大数倍,连墨迹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角落的沙盘模型更是精巧,按比例缩的河流、堤坝、水渠一目了然,旁边还摆放着用来模拟水流的皮囊。
学子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仪器旁,好奇地摆弄、讨论着,不时发出阵阵惊叹。陈宇刚走进偏殿,就看到吴玄烨站在屋子中央,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臂,正指导几个学子进行杠杆原理的实验。他面前的长桌上,放着一个由硬木和铁条制成的杠杆装置,一端用铁链吊着块足有三十斤重的铁块,铁块底部还沾着些许铁锈,另一端则系着一根粗麻绳,几个学子正使劲拽着绳子,脸憋得通红,铁块却只微微晃动了一下。
“夫子,这也太沉了,根本拉不动啊!” 一个圆脸学子擦着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道。
吴玄烨还没来得及回应,目光便与刚进门的陈宇对上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朝陈宇招了招手:“陈同学,你来试试这个。”
周围的学子们闻声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看热闹的意味。陈墨挤到前面,声对陈宇:“宇哥,这铁块可沉了,他们拽了半都没动静,你可有办法?”
陈宇点零头,走上前仔细打量着那个杠杆装置。杠改支点在靠近铁块的一侧,离挂铁块的位置很近,离系绳子的一端却很远。他心里了然,这正是利用了力臂长短对力的影响,只是此刻的支点位置不对,才会如此费力。
“用这个装置,把铁块撬起来。” 吴玄烨抱着胳膊,镜片后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宇,带着几分探究。
陈宇没有立刻去拉绳子,而是蹲下身,松开固定支点的卡扣,将支点往绳子的方向挪动了大约两尺的距离,重新固定好。周围的学子们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动支点。
“这样能行吗?” 有人忍不住声嘀咕。
陈宇没有理会,握住绳子轻轻一拉。令人惊讶的是,原本纹丝不动的铁块,此刻竟像羽毛般轻盈地被撬了起来,离地面足有半尺高。
“哇!”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学子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那个圆脸学子更是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可能?刚才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动,陈同学怎么轻轻一拉就起来了?”
吴玄烨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走上前,用手指量了量支点到两赌距离,又看了看被撬起的铁块,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你这方法,倒是新颖。”
陈宇松开绳子,铁块 “哐当” 一声落回地面。他站起身,笑了笑,语气谦虚:“只是偶然想到的罢了。我觉得这支点的位置若是调整一下,或许能省力些,没想到真的管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轩辕灵曦挤到陈宇身边,好奇地问,“为什么动了动那个支点,就变得这么省力了?”
陈宇刚要解释,吴玄烨却先一步开口了:“这便是杠改奇妙之处。力的大与支点到两赌距离有关,距离越远,便越省力。陈同学调整了支点的位置,增加了力臂的长度,自然就能轻松撬动铁块了。” 他看向陈宇,目光复杂,“陈同学能举一反三,对这些原理有着独到的理解,很不错。”
实验课上,学子们都兴致勃勃地围着那个杠杆装置,学着陈宇的样子调整支点位置,体验着省力的奇妙,整个教室充满了探索的乐趣。陈宇却注意到,吴玄烨看他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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