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抽打在李轩脸上，他在乱葬岗的腐叶堆中挣扎起身，喉头腥甜翻涌。暮色里，铅云低垂，仿佛一块将坠未坠的生铁，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传来枯叶在靴底碾碎的声响，数十道黑影截断去路——龙虎山庄庄主斜倚九节钢鞭立于土丘之上，淬毒的鞭身泛着幽蓝冷光，身后铁甲军的刀刃在寒风中微微震颤，折射出细碎而森冷的光。
\"瓮中捉鳖！\"钢鞭撕裂空气的尖啸混着呼啸的北风。李轩挥剑格挡，旧伤处的血痂被寒风吹裂，在暮色中甩出暗红弧线。盾牌组成的铁壁如铜墙铁壁般封锁退路，袖箭裹挟着破空声自死角袭来，擦着耳畔堪堪掠过。当钢鞭缠住脚踝的刹那，他眼前炸开万千金芒，后脑重重磕在结着薄霜的青石上，闷响混着锁链收紧的哗啦声，坠入无边黑暗。
地牢内腐臭与铁锈味凝滞，李轩被倒吊在渗水的石柱上，寒气顺着铁链爬上脊背。庄主金丝皂靴碾过他指节：\"吴冯的罪证，交出来留个全尸。\"皮鞭抽在脊背的锐响中，他咬破舌尖，将带血笑喷在对方衣襟上。第七道鞭痕绽开时，记忆突然翻涌——巧儿跪在雪地里为他缝补战甲，冻得通红的指尖穿梭于针线间，而如今，她腕间那枚带着体温的平安扣，却成了刺入他心口的冰龋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忽有阴风冷冽如刀，骤起的狂风掀开地牢气窗。一道黑影倒挂而入，黑蝙蝠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蝠翼舒展。甩出的银针精准钉入庄主发髻，惊得对方踉跄后退三步。\"此人我预定了。\"沙哑嗓音裹着寒意，\"杀手榜第三的血手，还没尝过沙场悍将的骨头。\"
庄主面皮涨成猪肝色：\"黑蝙蝠，别坏我规矩！\"
\"规矩？\"黑蝙蝠倒挂着旋身落地，剑锋擦着李轩喉结掠过，\"在我眼里，不过是废纸一张。留他十日，等我取完塞外悬赏。\"他盯着李轩渗血的瞳孔，\"想死？先过我这关。\"
十日后的演武场，青石板凝着白霜，寒风卷起细雪。黑蝙蝠的软剑与李轩的长刀相撞，火星溅落在庄主的檀木座椅上，转瞬便被风雪掩埋。黑蝙蝠剑刃擦着李轩耳畔划过，削断的发丝瞬间被风卷走。他剑尖在积雪上快速划出庙宇轮廓，同时压低声音：\"想活？罪证在哪？\"
李轩侧身避开要害，刀锋擦着对方肩头迸出火花，刀柄重重敲击兵器架上形似香案的装饰，又猛地磕向庄主座椅扶手：\"城郊城隍庙，香案下第三块青砖。取到后藏进他座椅夹层。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倒是够狠。\"黑蝙蝠狞笑，软剑突然直刺面门。李轩急退中撞翻兵器架，长枪短戟轰然倒地，惊起的积雪在风中翻卷。他抄起架上铜铃猛摇，刺耳铃音混着风声，黑蝙蝠甩出三枚透骨钉，却在触及李轩前偏半寸钉入青砖，袖中锁链如灵蛇缠住他手腕。两人借力旋转，刀刃相击迸发的火星点燃廊下灯笼，火苗在风雪中摇曳，浓烟与雪雾交织弥漫。
李轩弃刀徒手抓住软剑，鲜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在寒风中迅速凝结。他借力将黑蝙蝠推向座椅，同时低语：\"若敢骗我，挖你心脏。\"黑蝙蝠反手扣住他脉门，指尖却未点向致命穴位，反而在他腕间轻轻一捏，似是传递某种信号。当庄主率众逼近时，黑蝙蝠突然踉跄半步，捂着胸口退开：\"好子，果然名不虚传！\"
染血的手甩落碎肉，长笑被北风吹散。黑蝙蝠三枚透骨钉钉入梁柱：\"我与他的恩怨，谁插手，谁陪葬！\"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回廊转角。
此时的城隍庙飞檐下，三名黑衣探子正用匕首撬动香案青砖，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黑蝙蝠自梁上倒挂而下，手中软剑如毒蛇出洞，瞬间封喉两人。第三人刚要发出示警，黑蝙蝠的银针已穿透他咽喉。翻出密函的瞬间，庙外传来马蹄声，风雪中，二十余骑裹着寒气疾驰而来。黑蝙蝠将密函揣入怀中，纵身跃上屋顶，瓦片上的薄冰在足尖发出细微脆响。他甩出特制的倒刺绳缠住追兵首领脖颈，借力荡入旁边的槐树林，枯枝在寒风中发出呜咽，掩盖了他离去的踪迹。
赶回龙虎山庄时，日头西沉，暮霭四合。黑蝙蝠避开巡夜庄丁，从排水口潜入议事厅。厅内弥漫着陈年木料的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月光透过窗棂，在檀木座椅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撬开雕花夹层的瞬间，梁上灰雀惊飞，扑棱声惊得他浑身紧绷。确认无异后，藏着罪证的密函被心塞入，与庄主每日摩挲的扶手仅隔三寸檀木。
地牢中的李轩，听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蜷缩在角落，寒意渗入骨髓。而此刻议事厅外，庄主的贴身侍卫正端着醒酒汤路过，灯笼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却未发现门内飘出的淡淡血腥味。这场与虎谋皮的赌局，终于落下关键一子，而寒冬，正裹挟着更大的风暴，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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