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怀来时恰好只听到后半句。
他狐疑地望着揽福奔去的背影，不明白沈钧行要把谁当鬼魅驱了。
“四叔，谢少卿。”见过礼转而对沈钧行道，“四叔要请人做法事吗？母亲认得一位大师，请神看宅问事都很擅长，四叔如果需要，沐怀可为四叔请来。”
沈钧行蓦地转头，眼锋如刀：“请神？请什么神！”
沈沐怀呼吸一窒，声音控制不住的颤动，壮着胆子开口解释：“并不是什么坏事，是为了三妹妹的姻缘。”
沈钧行气到无语，又懒得和沈沐怀掰扯，冷声道：“你是要入官场的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不清楚，就去问问你那脑子比你稍稍清醒些的祖父，省的干出牵连阖族的蠢事！”
沈沐怀被他毫不客气的训斥弄得面红耳赤，呐呐无言。
谢景俭掀起眼皮随意瞥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许久不见，沈大公子真是一如既往呀。”
那个“呀”字被他拖长调子，落在耳中含义丰富。
沈沐怀抿着嘴低头没有话。
沈钧行冷冷扫了他一眼，实在看不上他那毫无男儿气概的样子，对着押着仆从的属下吩咐道：“三十杖。”话音才落，院子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沈沐怀被那惨叫声骇的面色发白，每一声哀嚎都让他打一下哆嗦。
“四……四叔，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惹得四叔动刑？”
沈钧行问道：“妄议。你母亲妄议四品郡君之事，你可知道？”
沈沐怀张了张嘴，为楚大夫人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出来。
见此，沈钧行还有什么不明白。
“为人子女明知长辈言论行事不妥，不加劝阻，还纵容下仆传议，是为失责！真不知道你这些年读了些什么书！”
沈沐怀一言不发，咬着下嘴唇垂头望地。
他这种作态，沈钧行愈发不喜：“观刑后，回去把《孝经》抄上十遍，不抄完不许出府。”
罢，带着谢景俭往东院走去。
谢景俭忍不住发笑：“沈钧行，你可真是心狠，这么折腾不怕他那个娘来寻你麻烦？”
“她不敢，楚氏只敢去那人面前哭哭我那早死的庶兄。”沈钧行把人带进书房，揉了揉额角，“沈沐怀那性子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养的，全然不见半分男儿血性。成日里不知上进，只在后宅厮混，偏还惦记着不该惦记的。”
谢景俭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你这几话的倒真有几分长辈模样。”
“上一辈的恩怨我不会牵连到下一辈，他只要断了念头，我亦懒得理他。”沈钧行罢，想起沈沐怀口中的大师，招来部下让其通知杜可去调查清楚。
不管他和安陆侯府的人关系如何，在元和帝眼中他始终都是沈家人，便是为了他和将要嫁给自己的温清宁，那些犯忌讳的事不能出现在这里，至少他们在安陆侯府时不能出现。
沈钧行望向谢景俭，开门见山问道，“今日寻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和书林的雷三回是怎么回事？”
“温郡君让你问的？”谢景俭从没有几本书的书架上随手拿过一本书翻开，看到《挑纱品香录》五个大字时，不由得挑眉笑出声。
沈钧行道：“书林与她关系匪浅，察觉到你和雷三回不对劲，她自然关心。”
“关心什么？我还能对书林做什么不成？”谢景俭翻着话本，姿态随意，“不是什么大事，是谢家想往积利州、姚州等地开一条商路，那里的人却极为排外，便想让书林的东家帮忙搭个线。那时才刚认识郡君，便拿她做个引子。
“我不过随口一提，哪成想那么好用，书林的少东家立刻同意。谁能想到，谢氏的名头竟然还比不上温公。有时想想，勋贵、士族也只是我们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在百姓心中又算得了什么？”
沈钧行问清楚，便起身赶人：“书借给你看，我要出门。”
谢景俭怔了一怔，指着外面的色：“这个时辰不留我用饭？外面可是在下雨？下雨留客！”
“你是自己人。”沈钧行一面，一面径直往外走，“你要实在想吃，让揽福给你安排，想住下也可以，三房还有个未出嫁的，你不怕就尽管住下。”
谢景俭嗖的一下起身，越过人往外走：“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想去郡君那里讨功！去吧去吧！这几日本官都不想再看到你！”
……
然而这话过了一夜就被打破，卫尉寺卿董茂阑的夫人李馥儿死了。
彼时阴无雨，闷热的气压得温清宁懒洋洋地瘫在摇椅上，一旁的沈钧行盯着匠人安装七轮扇。
七个巨大的叶片串联在木轴上，再在叶片前方放上一盆冰，转动摇杆，叶片跟着旋转，闷热的屋子立刻凉爽起来。
谢景俭来时就看到二人吃着鲜果、吹着凉风、聊着，瞧着惬意极了。
他瞧一眼七轮扇，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出自名家的折扇，忽然觉得它不香了。
折扇一合，谢景俭站到凉风下，用折扇瞧着左手掌心故意可惜道：“悠闲的日子结束了。”
温清宁指指桌子上水灵灵的鲜桃盛情邀请：“谢少卿尝尝，脆甜脆甜的。”
沈钧行长臂一伸，拿起一个鲜桃抛给谢景俭：“来做什么？昨日才过不想看到我。”
谢景俭单手托桃，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切成块，谢氏子弟怎么能大口啃桃？太不雅观。”罢，对着桃尖便是一口，笑道，“虽不雅观，但洒脱，如此吃法颇有魏晋名流之风。”
在沈钧行鄙夷的眼神中，温清宁的笑声中话锋一转，肃声道：
“卫尉寺卿的夫人死了，上报到礼部后，他们听董府昨日落水之事，按规矩通知大理寺去例行问话，我去看过，觉得尸身怪异，但又不上来怪在何处，便来此请郡君过去看看。”
高门贵妇，又是命妇，仵作确实不方便验尸。
“怎么会！”竽瑟吃惊地望向温清宁，“婢子昨日诊脉可以确定李夫人除了身孕，并无旧疾，就连额头上的伤也是轻伤。”
谢景俭大吃一惊：“她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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