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行见她验完，扬声吩咐王炳送一盆干净的水进来。
一直守在外面的王炳应了一声，没一会儿自己端着一盆水进了帐篷。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地上的女尸，见盖布盖得严实整齐庆幸的同时又有些遗憾，问道：“好了？”
温清宁点零头，一边洗手一边道：“初验完成。死者年余三十，有过生育，手脚皮肤发白，发皱，但未脱落，判断死亡时长没有超过一日。死因是他杀勒死，颈部有勒痕，勒痕宽一指，有人字纹，结合死者缝嘴的鬃毛，怀疑凶器是马鞭一类。
“除此之外，根据死者手上的茧子推测，她可能是厨娘，或家里开着食肆。如果这周围没有人认得她可以去那些不大的食肆看看，夫妻店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先让外头那些人认尸？”王炳道，“下着雨外头那伙子看热闹的怎么都撵不走，生意也不做了，活也不干了，全都围在这。”
沈钧行略一沉吟出声否定：“不妥，为防止出现其他问题，把人抬回京兆府，画上几幅画像，拿着画像询问。记得，死者的眼睛和嘴化成正常的，不需要如实还原。交代下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案情和死者死状。”
“再安排两个人盯着这里。”温清宁补充道，“凶手有可能回到此处，躲在人群中窥探案情进展。”
“还会回来？他是不是脑子不正常？”王炳惊呼一声。
温清宁双眉紧蹙：“不怕他脑子不正常，就怕他心理不正常。这种案件，按照以往经验凶手再次犯案的可能性极高。”
王炳神色一肃：“明白了，我会交代弟兄们把嘴闭严了。”
女尸加盖了一层防水的油布被人抬走，沈钧行又让人撤了帐篷，那些围观看热闹的见没甚热闹可看，在护城卫的驱赶下渐渐散去。
沈钧行撑伞走在温清宁身边，将她带到水池边，指着一艘船道：“尸体是在那里被市帅发现的。”
市帅是东西两市白日巡逻的人员。
“这几日连绵阴雨，太史局怕是还要下上几日，担心城中沟渠排水不畅，便安排护城卫清理疏通沟渠，人就是这么被发现的。”沈钧行从台阶上下去，反手去接温清宁，“当心，这里台阶日久，早已被踩得光滑。”
沈清宁搭着他的手走到船边，俯身查看，池边的石阶光滑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侯爷，那位发现尸体的市帅在何处？”
沈钧行侧身吩咐：“把陆六唤来。”
不一会儿啊，一个腰大体肥的方脸汉子跟在王炳身后走了过来。
看到沈钧行身边有女眷，便在半丈外停下，叉手躬身：“见过侯爷。”
沈钧行面无表情道：“这是温郡君，是本侯特意请来协助破案之人，郡君问什么你便如实回话，莫要耍奸。”
陆六惊讶于沈钧行的态度，下意识抬头，抬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向温清宁行礼：“陆六拜见郡君。”
温清宁视线在陆六身上晃了一圈道：“起来回话。认识那女子吗？”
陆六迟疑道：“按理人应该认得她，人日日在西市当差，凡是在这儿开铺子卖货、常来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就算叫不上名也能记个脸熟。不过那女子太吓人了，人光注意她脸上那两个窟窿了，压根没看清长相。”
提起这个，那已经下去的恐惧再次返回，他不受控制地的看向把女尸拖上岸的那只手，恍惚中手掌上似乎多了两个窟窿，就像那女子的没有眼珠的眼睛一样。
陆六后背一冷，连忙攥拳，把手藏到背后。
看到陆六的表现，温清宁立刻意识到他受到了惊吓，温声唤道：“陆六？”
陆六连忙收敛心思，再次行礼：“郡君请吩咐。”话时眼睛不受控制的往自己手上看。
温清宁缓声问道：“你把从上值到发现尸体期间所有做过的事情都一遍，可以自己的感想，也可以想到什么就什么。”
沈钧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这和他私下学的查案问话手段不太一样。
这般想着，他按下心中的疑惑，命王炳做记录。
王炳连忙翻出纸笔，等着陆六开口。
陆六不由得转头看一眼王炳手中的纸笔，道：“昨临下值前，市丞通知我们今儿要提早一个时辰到，要我们在开市前配合护城卫把整个西市的沟渠疏通一遍……我负责东边，所以这大半的池子都归我清理。发现那女子的时候她是在这里。”
陆六指着船：“她就紧挨着船边趴着，整个人浸在水里。一开始，我也没看出来是个人，还以为是哪个铺子的伙计偷懒把污物倒水里了，结果靠近一看是个人。”
话间他回忆起把人拉上岸时湿滑冰凉的触感，忍不住把手往衣服上蹭。
“把人拉上来，翻面只瞅了一眼就把我吓跑了。那样子一看就不是想不开寻短见的，让人去通知王参军后，我就带着几个手下远远守着不让人靠近。”
温清宁的视线在陆六不断擦拭的手上扫过，开口问道：“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时辰？
“应该到卯时了。”陆六想了想道，“那会儿周围几个铺子都开门了，卖材摊贩大长脸也出摊了——大长脸都是卯时初出摊。”
“大长脸是谁？”温清宁问道。
陆六回头指向不远处一个抻着脖子往这瞧的中年汉子：“就是他，他姓常，脸长得又长，大伙都习惯喊他大长脸。原来都叫他大驴脸，他那脸跟他家那头驴生的可像了！不过谁一叫他大驴脸他就跟谁急，急起来跟头驴似的，慢慢地大伙就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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