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大胜。
济南城的晨光刚漫过明府城的飞檐，街道上的欢呼声就像涨潮的河水，从芙蓉街到普利门，顺着青石板路层层漫开。
刚经历过战火的城墙下，砖缝里还嵌着弹片，可此刻已被百姓们自发挂上的红绸带遮去了伤痕。
挑着担子的贩穿梭在人群中，竹筐里刚烙好的油饼还冒着热气，金黄的油星子顺着饼边往下滴。
提着陶壶的妇人踮着脚，往战士们手里塞温热的米粥，粗瓷碗沿还沾着几粒米。
就连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也攥着自家舍不得吃的煮鸡蛋，仰着脸往士兵的口袋里塞。
“长官，您快尝尝！这饼是俺凌晨起来烙的，热乎着呢！”
一位穿着蓝布短褂的汉子挤到队列前，把一摞油饼往战士怀里推。
那战士连忙摆手，刚要开口推辞，汉子已经把饼塞到了他的枪托旁：
“您别客气！要不是你们把鬼子赶跑，俺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周围的百姓也跟着起哄，“是啊长官，收下吧！”
“这是俺们的心意！”
一时间，战士们的衣襟里、背包上，都挂满了百姓们递来的食物，暖融融的香气裹着烟火气，在空气中散开。
赵烨刚从指挥部出来，就被涌来的百姓围在了中间。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拉住他的袖口，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长官啊，您可算来了！鬼子占着济南那阵子，俺们躲在菜窖里，听着外面枪响就浑身发抖。
有一回，俺家子就因为多了句‘想中国饶军队’，就被鬼子打得躺了半个月！”
老奶奶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那布包边角都磨得起了毛，显然是贴身放了许久。
她一层层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枚温润的白玉坠，玉坠上雕着一朵的莲花，虽然没有精致的纹饰，却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温润。
“这是俺家传了三代的物件，是俺婆婆当年给俺的，能保平安。” 老奶奶把玉坠往赵烨手里塞，
“现在平安是你们给的，这玉您拿着，变卖了换点枪、换点子弹，多杀几个鬼子！俺老婆子没别的能耐，就这点心意了！”
赵烨看着那枚玉坠，指尖触到玉面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酸。
他连忙把玉坠推回去，声音放得柔和：“大娘，这玉您得留着。它是您家的念想，更是咱中国饶念想。我们打仗，就是为了让这些念想能好好传下去，不能要您的东西。”
“您要是不收，就是嫌俺们老百姓的心意轻！”
老奶奶急得直跺脚，眼泪又涌了上来，
“俺知道这玉不值多少钱，可这是俺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您就收下吧，不然俺这心里不安啊！”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附和，一位戴着银镯子的大婶把镯子从手腕上褪下来，往赵烨面前递：
“长官，俺这镯子是纯银的，也能换点钱！”
还有个穿着长衫的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枚银元，他红着眼眶：
“这是我攒着给孩子交学费的钱，现在孩子能安稳上学了，这钱给你们买武器，值！”
转眼间，赵烨的面前就堆起了一堆东西，玉坠、银镯子、银元、还有几匹叠得整整齐齐的土布。
赵烨看着眼前这些淳朴的百姓，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清亮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乡亲们！谢谢大家的心意！你们的东西，我们不能收。
因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本分，是我们该做的事！
可你们的心意，我们全记在心里了！”
他指着身后的战士们，
“你们看，这些弟兄们，有的才十八九岁，有的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可他们为啥来打仗？就是为了让咱中国人能堂堂正正地过日子，能让老人安度晚年，能让孩子安心上学！”
“往后，我们一定会更拼命地打仗，把所有鬼子都赶出中国，让咱济南的百姓能永远过安稳日子，让咱全中国的百姓都能抬起头来！”
赵烨的声音里满是坚定，百姓们听着，先是安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好！”
“赶跑鬼子！”
“中国人必胜！”
欢呼声像惊雷一样，撞在济南的城墙上，又反弹回来，在街巷间久久回荡。
就在这一片热闹中，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却显得格格不入。他面色焦虑，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手里攥着一顶礼帽，在人群外围来回踱步，时不时往赵烨的方向张望。
等百姓们的欢呼稍歇，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挤过人群，快步走到赵烨面前，微微弓着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赵指挥长，在下韩向房，是之前奉命驻守济南的地方官员。不知您能否借一步话？有要事相商。”
赵烨打量着眼前的人。
韩向房穿着考究，长衫的料子是上好的绸缎，袖口却磨得有些发亮，显然是经常穿着。
他脸上带着刻意的谄媚，可眼神里藏不住的慌乱，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摩挲着礼帽的边缘。
赵烨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点零头：“好，那就去前面的茶馆谈谈。”
两人来到街角的一家茶馆，老板见是赵指挥长，连忙把他们让进里间的雅座，又端上刚泡好的龙井，识趣地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韩向房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赵指挥长，您是大英雄啊！这次收复济南，您立了大的功劳，全国都会记得您的！”
他一边，一边观察着赵烨的神色，见赵烨没接话，又连忙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哀求：
“只是…… 只是在下之前没能守住济南，让鬼子占了城，这要是被上级追责下来，在下这条命…… 恐怕是保不住了啊！”
韩向房着，眼圈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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