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苍梧城。
新建的城邦虽然简朴，但已经初具规模。城墙用夯土筑成，护城河引自西江支流，城内街道整齐，已有万余流民在此安家。
李明衍独自站在城头，望着满繁星。
身后的守卫想要上前，被他轻轻摆手止住。有些时候，人需要独处，需要在寂静中审视自己走过的路，思考未来的方向。
十三年了。
他还记得秦王政四年的那个春，自己第一次踏上蜀地的土地，满怀着用水利造福下的理想。
那时的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真的幻想。
而现在，他实际掌控着整个百越，麾下有十万之众，完全可以成为这个时代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种转变，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下大势，浩浩汤汤。\"他轻声自语，\"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秦国的统一之势已经无人能挡，韩、赵即将相继覆灭，魏、楚岌岌可危，燕、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要不了多少年，秦始皇就会完成千古一帝的伟业。
但统一之后呢？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焚书坑儒、筑长城、修驰道、建阿房宫...无数的徭役，无数的征发，无数家破人亡的悲剧。
然后是陈胜吴广起义，然后是楚汉争霸，然后是...
\"完全改变这一切吗？\"他苦笑着摇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现在虽然有了一定的实力。
但想要阻止秦王嬴政这位人中之龙成为秦始皇？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只能因势利导了。\"
他睁开眼睛，目光变得坚定。
夜风吹过，带来江水的湿润气息。李明衍在城头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坐下，开始认真思考未来的布局。
\"第一件事，治水。\"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那是这些年来收集的所有禹工遗迹位置。
齐地的、楚地的、赵地的、百越的...每一处都被详细标注，旁边还记录着各自的特点。
\"还差最后一处——蜀中三星之地。\"
根据各处遗迹中的线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处遗迹，就在蜀地的某个地方。
那里据保存着完整的\"下水脉总图\"，是大禹治水的总纲。
\"必须尽快找到。\"李明衍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一旦秦始皇统一下，他必然会大兴土木。到时候如果没有科学的水利规划，不知道会造成多少灾难。\"
他想起了都江堰，想起了李冰。
如果不是有都江堰，成都平原怎么可能成为府之国？
如果每个地方都有类似的水利工程，下该少多少水旱灾害？
而且黄河还有几十年就要再次大改道，到时候，生灵涂炭。
\"治水就是治国，这是大禹留下的智慧。\"他收起地图。
\"不管是谁做皇帝，水利总是要兴修的。如果我能提供完整的规划，能让工程更加合理，少死太多人。\"
这是他能为下苍生做的最基础事情之一。
\"第二件事，人才。\"
李明衍站起身，走到城墙的另一端。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内的灯火，那些流民正在自己的新家中安睡。
\"六国虽然要亡，但人才不能亡。\"
想到这里，李明衍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张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子，韩国亡后，不知道他将流落何方。
历史上他会成为刘邦的第一谋士，但在这个时空，或许可以有不同的选择。
张耳，当年在大梁一起饮酒论下的朋友，魏国覆灭后也将东躲西藏。
魏般，那个耿直的魏国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逃出生。
赢嘉，王者中的异类，因为代地地震而更加艰难的勉力支撑，子彻有帮到他们吗？怎么这子还没有信息传回来。
田平，齐国使者，一个真正忧国忧民的君子，在齐国朝不保夕的今，他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人，每一个都值得救助。\"李明衍握紧拳头，\"不仅因为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更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的选择要做。
他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个选择，一个活下去的可能。
\"至少要让这些人知道，在南方有一片土地，可以作为他们的退路。\"
百越，将成为乱世中的避风港。
\"第三件事，下。\"
\"特别是那几个人...\"
陈胜，按照史书的记载，现在应该还是个农民？在哪里默默无闻。
但李明衍知道，这个人将来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是不是该派人去寻找他。
项羽，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现在应该还是个少年。
他的爷爷还在和负刍谋划大事，这个未来的西楚霸王，是推翻暴秦的关键人物，应该怎么插手影响？
还有刘邦...不，现在应该还叫刘季。这个想成为游侠的来子。
等到秦始皇统一下之后，才混上个泗水亭长，谁能想到他将来会成为汉高祖？
\"万一不能阻止秦始皇的暴政，那就要为推翻暴政做准备。\"李明衍的眼神变得深邃。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变数。得提前布局，或许...\"
这些人，如何运用，如何影响，而且，或许什么？
是想要改变历史的走向？
还是只想在乱世中保全更多饶性命？
又或者，只是现在的自己，早已不甘心做一个旁观者？
\"不管怎样，要开始动手了。\"他下定决心。
\"情报网要在大争到来之时，更加可靠。\"他开始具体规划。
\"另外，情报网要有能力，造富造血，之前太子丹的相赠，和淳于兄弟的启动资金，要用好。\"
想到淳于兄弟的下场，李明衍心情大好。让恶人自食恶果，永远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其次要打通北上的秘密通道。虽然明面上百越要保持封闭，但暗地里必须有办法接应北方的人，蜀地或许可以作为缓冲与借道。\"
\"还要准备足够的资源。一旦六国彻底覆灭，必然有大量难民南下。粮食、房屋、土地，这些都要提前准备。\"
想着想着，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李明衍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城头坐了一夜。
\"主公。\"邓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端着热粥，\"凉，先用些东西暖暖身子。\"
李明衍接过粥碗，热气扑面而来：\"邓起，你也管我叫主公了，是啊，我不是那个曾经的先生了。\"
李明衍喝了一口粥，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在你的眼中，你我这些年做的事，是对是错？”
邓起沉默片刻：\"属下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属下知道，跟着主公这些年，见过太多因战乱流离失所的人。主公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这就是最大的善事。\"
李明衍苦笑，\"前日还杀了上千人，你我这些年，可想不到会做这些。\"
\"那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邓起语气坚定，\"如果不击败骆越，百越永无宁日。主公杀一人而活万人，这是大善。我还记得跟着主公初见墨家人时，你给庄贾、周文辩论之时，教会我们的。\"
在这个时代谈纯粹的善恶，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能做的，只是在可能的范围内，让更多人活下去，活得有尊严一些。
\"你去把韩谈叫来，\"他站起身，目光坚定，\"我有事与他商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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