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骨中生出的花，连骨骼血肉，都是拼凑而来。
她们已记不起自己的名姓，如今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冯大花，其实叫逢大花。
庆此相逢，白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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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53座大巴在临水公路上行驶，他们将要前往的是仙芦遗址。
当前时间早上七点，队伍刚集合没多久。
这是一日游旅游团，身为导游的孙大胆运气不太好，这支团教师和医生五五开。
旅游旺季，两个团的组团社没有余力，直接委托给孙大胆所在的地接社拼团。
单单是接人，孙大胆都是从仙芦赶过去的，凌晨四点起床，六点半抵达。
也是奇了怪，现在是旅游旺季，各大景区爆满。这些人不去名山大川爬山玩水，不去人造景区古城吃旋风土豆，不去各种博物馆买冰箱贴。怎么就偏偏要去仙芦呢？
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正经儿吃饭的地方都没。
孙大胆坐在靠门的位置上，捂着因为缺乏睡眠而刺痛的脑袋，意识浑浑噩噩。
他的状态与已经开始吐槽学生家长和患儿家长的教师与医生们的热情洋溢格外不同。
这些医生是儿科医生，这些教师是义务教育阶段的，他们坐在一起，很有共同语言。
不知道眯了多久，孙大胆忽然一个激灵坐直，睁开眼看到窗外一棵歪脖子柿子树。他知道，距离仙芦不远了。
孙大胆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又喝了一口水，努力让自己精神面貌好一些，而后起身，情绪饱满道：
“大家好，我是你们这次仙芦遗址一日游的导游孙。按照正常流程，我应该一句很高兴认识大家！今时今刻，却不出这句话。”
“孙我啊，心中格外惆怅。今是仙芦遗址三十年纪念日，也是我们x区自发的自然灾难求生学习日，今日的仙芦正在演练中，无论大家看到什么都请不要害怕。再次感谢诸位的莅临指导！
“灾无情人有情，人间处处有真情。感谢大家，在这时候还记得仙芦。我谨代表仙芦，感谢大家，感谢各位游客朋友！”
孙大胆这番话得声泪俱下，比寻常人大一些的脑袋和眼睛，让他显得格外真诚。
游客们原本在交头接耳，听到这话不由安静下来，看着这个体格偏大，脑袋也大的导游。这导游身上的t恤哭湿了，看样子不像装的。
这时，已经有游客心里埋怨领导选仙芦作为旅游目的地。
倒不是嫌弃仙芦，实在是大好的休息时间，出去玩一趟，心情沉重回家，实在是给本来就很累的生活，增添一些疲累。
看导游这样子，一定是很共情仙芦，热爱仙芦。
“大家别看孙我长得凶神恶煞，其实胆子很的。缺啥补啥，所以我叫孙大胆。”
孙大胆郑重鞠躬，而后道：“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你们这次旅行的导游大家叫我孙，或者大胆就可以了。开车的这位姓王。大家叫他王胆就行，简单好记。”
颇为滑稽的话，引得车厢里氛围松弛几分，驱散刚才的沉重。
“仙芦中学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那么，有游客就要问了，18世纪拿破仑才出海，怎么就有仙芦中学了？那是因为啊，仙芦中学前身是个女子学堂。是的，没错，专门的女子学堂。”
“有游客对历史有研究吗？有礼物相送。啊，这位老师很热情，第一个举手。一看您的发型，就知道是学识渊博。那么我就要问了，您知道什么是自梳吗？”
中年秃顶的教师一愣，面上显出几分局促来。
“这不是考点。”
孙大胆笑而不语，过大的脑袋上，一张嘴咧得过分大了，两只眼珠子就那么盯着对方。
后排有个正在看书女医生抬起头，道：“自梳是一种自行束髻以示终生不嫁的行为。在古代婚仪上，一般会有女方长辈或全福人为出嫁女梳头的流程。因此自梳表示终身不嫁。”
那中年秃顶扭头看向女医生，眼里带了几分不屑，兀自嘟囔：“又不是考点，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自梳，是当时女性反对封建婚姻的方式之一。在古代这样的女子有很多，不止有自梳女，还有以宗教作为切入点出家为尼，出家为道的；国外也有终身侍奉宗教的女性修道士；也有以孝道为由，作为北宫婴儿在家中侍奉父母的。
“这些行为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在形式、称呼上或有不同，本质是相同的。”
女医生完，低头继续看书。
中年秃顶仿佛找到了攻击的由头，面上有了几分讥笑：“什么嘛，得好听，到最后不还是要嫁人？有几个是真能终身不嫁的？人就是要结婚的，反对婚姻是不成熟的表现。你们女的不结婚，如何繁衍后代？”
此话一出，有人对中年秃顶投以赞同的目光，有人怒目而视。
女医生轻飘飘道：“历朝历代断子绝孙的人多如牛毛，你想繁衍自己生。”
“荒谬！我们男的要是能生，要你们女的干什么？”
“胎儿在人体任何地方都能活，献祭你一条命，成就一个新生命。”
女医生终于抬起头来，收起书，打量这个中年秃顶，“可惜，研究项目被叫停了。不过我不介意为你重新启动。
“戒烟戒酒，先注射一年药物。我的研究虽然成功率低，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你那么想要孩子，为了孩子应该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吧？”
到要命，中年秃顶立刻没了嚣张气焰，嘟囔着荒谬，违法，不合乎伦理之类的话，扭头假装很忙的样子。
孙大胆掏出一只南瓜钥匙扣递给女医生。
“这是奖品，仙芦特产。”
女医生将钥匙扣挂在背包上，不再言语。
孙大胆看了眼车窗外路边的南瓜藤，估摸着时间，继续道：“仙芦中学旧址，曾有一座自发且隐秘建成的女子学堂，但在建成后第八个年头，学堂被人烧毁，大火三日，只余白地一片。”
“主持学堂的人和里面的学生，没了踪迹。从此，这片区域寸草不生。在其后长达两个世纪的时间里，仙芦中学旧址变成了坟地，或者是乱葬岗。”
“附近未婚暴雹夭折的女子，都在簇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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