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子家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国咏梅想回公社。可是出了华子家的大门就看见篮球场上，或坐或站，男男女女一群人在等着她呢。连拖着病体的田淑云都扶着李清华来到大门外。
人群中她最熟悉的就是米永刚。
“米大爷，大家这是有什么事啊？”
米永刚：“白凌云和田淑云又闹腾好几了，这承包组，我们不托底呀。”
国咏梅：“你们承包组不是没什么问题么？”
米永刚：“我听要重新搭组？”
国咏梅：“和去年一样，自愿搭组，土地生产资料由生产队分配。”
米永刚：“去年我就想跟华子搭组，我也想问问他今年咋打算？”
国咏梅：“哦，刚才我跟他过，有些人想进他们那个组。不过单方面愿意不行啊，得双方都自愿。华子他们不愿意，也只能作罢。”
梁大山炮又开始装大屁眼子了：“作罢不行啊。他们打着生产队的旗号占生产队多少便宜？”
国咏梅：“占多少便宜？你们有队长啊？账目没公开？”
田淑云和白凌云走了过来，田淑云道：“各组收支账目年前就贴出去了。”
梁大山炮：“那只是供公粮，车马啥的。黄豆沟八垧地是咋回事？”
“我们组包地种你也管得着啊？”华子走了过来。
梁大山炮：“包地？我没听呀。”
华子：“你他妈算个六啊！”华子一抬手，梁大山炮吓得连连后退。
李清华：“华子，这事儿你还真得明白。要不我们组好好的来凑这热闹干啥。我还听你和柳叔要分出来……”
华子：“黄豆沟怎么开起怎么撂荒我就不多了。我们是按撂荒地花钱包来的呀，去年打完野猪第二我就把包地钱交给队上了。难道你们没用西北地电机井？那就是我们的包地款打的井。”
李清华：“要是那样我们也可以交钱一起承包啊。谁不想吃豆油？”
华子：“清华姐，打完野猪咱们种了四遍地，人马累啥样？只能机耕机播，用拖拉机不花钱，柴油呢？兄弟我傻大胆许给人家三百斤豆油一条烟，才弄来两桶柴油。到秋给不上我得给人家一千块钱！当时你敢干？”
李清华：“我的妈呀，你胆儿也太肥了。”
华子：“还有你没想想，当时我们那个组什么样？背后都叫我们娘们儿队、破鞋队，一脚踩歪了我们都得赔到姥姥家去。”
李清华：“这些当时怎么没听你们过呀？”
华子：“我敢么？还别别人，就是淑云姐都得吓跑了。”
李清华：“兄弟，这可真是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的。哎，你要和柳叔单干别忘了来我们组，咱们一起干。”
华子一笑转移话题了：“梁大山炮，今年黄豆地是熟地承包。你不是眼气么，拿钱承包照样吃豆油。”
梁大山炮：“搭组种地，不让承包啊。”
华子：“你他妈的抱着收音机，都听你奶奶个孙子了？国家政策你都没听明白？那叫联产、承包、责任、制！你？”
梁大山炮：“这还不简单，就是几家搭组，各种各的地，各挣各的钱呗。”
华子：“你他妈放屁！联产就是组员联合，搭组生产，这不光是种地还有土地和生产资料的管理。承包也不光是计划土地，还有非计划土地就是新开荒地。承包原则就是交够国家的，你得完成公粮任务；留足集体的，你得春前秋后往队里交承包款。剩下都是自己的！米大爷能剩得盆满锅满了，你这样的就得饿死。”
梁大山炮：“那也未必，花钱谁都能包地。种不上我放兔子！”
华子：“你敢？后边还有仨字儿呢，责任制！知道啥叫责任制么？土地和生产工具一旦承包给你，你就得使用好保护好，好好地土地你给种撂荒了，那得依法追究责任！你能拿出留足集体的承包款，黄豆沟都包给你。你放兔子试试！”
李清华：“到底是咱华子，田大裤裆啥都不是。搭组一年多了，才明白啥叫联产承包。”
华子：“你也别怪她，这种事儿一开始谁都迷糊。其实我觉得要是早把责任制这仨字儿落实下来，生产队就不会散了。为啥现在都管生产队叫大帮哄？就是责任不明确，管理太糊涂。现在大帮哄变成帮哄了，责任还是不明确，有些人就要单干。你们记住，即便单干，土地也是国家的，公粮你也得交，余粮你也不见得卖出去。两口子不肯承担责任，照样也得离婚！大家听好了，我再一遍，我不会单干。为什么？家业干不了大事，干不了大事你就发不了大财！我也想通了，我不反对谁进我们组，但是责任必须明确。淑云姐，家庭内部，组内部，乃至整个生产队内部，必须制定出严格的责任制。否则新形势下你的队长当不了。”
国咏梅拍着巴掌话了：“乡亲们，关于联产承包，从地委县委到公社，华凌霄讲的是最明白的。他的生产队时期要是有这种责任制就不会散了，我赞同！不过他的家庭内部还得落实责任制，我就没想明白。”
华子：“这很简单呐。我没媳妇儿，但是我看了很多家两口子怎么过日子。比如男的在外边干一活儿，回家老婆还在打扑克没做饭，这娘们儿该不该揍？反之，爷们挣了钱了不养家拿出去搞破鞋，这爷们儿该不该揍？最好的就是清华姐和刘安哥两口子。李清华那脾气那嘴厉害吧？人家两口子就从不干仗，地里活儿干得利索，日子过得兴旺。有的家庭一个孩子弄得鬼哭狼嚎，人家夫妻俩孩子，从大集体到搭组，你看人家耽误啥了？像梁大山炮那样的，被骂的三孙子似的都不肯出力，曲惠勤不跑才怪呢。国书记、白书记、田队长，恩格斯，家庭是社会的基础，是社会发展的细胞。家过不好，就没脸融入任何团队，何况生产组？优胜劣汰，个人不要强，神仙也难帮！”
田淑云：“华子，我明白你的啥意思。一年来，我知道组里对老岳有意见。我知道回家怎么办。可是队里的责任制我实在有点迷糊。”
华子：“家里明白队里就好办。责任制首先是土地责任制，比如蒋大牛逼，我就懒，我自己吃饱就行，我就种自己够吃的三亩地。难道他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做为农民他没有交公粮的义务？规定明确，不交就狠揍！我看他还懒不懒。”
哈哈哈哈……
蒋大牛逼：“我儿子都了，现在打人犯法。”
华子：“你还懂法，那就更好了，完不成国家任务依法处罚！口粮都没樱”
田淑云：“那现在我们组？”
华子：“你队长的责任，抓紧按组划分耕地落实承包任务。耽误春耕，那是你队长的责任！”
田淑云：“大家庭明白啦，我们和华子就是一个承包组。不会单干也不会散，其他人抓紧搭组，明各组长分地包地！”
蔡香萍指着康淑君：“老康，你还干不干呐？”
康淑君：“凭啥不干？当初买条裤衩子都费劲巴力的，现在咱可里外都是新的。我就愿跟华子干活儿。”
赵老妖：“你是看上华子了吧？哈哈哈……”
康淑君：“放你奶奶个屁。我还指望华子给我当姑爷子呢。”
国咏梅走了，人们散去了。
华子长叹一声，坐到了篮球场边上的芍药花旁边。
白凌云、田淑云、蔡香萍、康淑君都坐了下来。
康淑君打破了沉默：“大妞你老是想着当年跟二妞米雪晴大妞那段日子。你那时总是乐乐呵呵的，啥事儿都不犯愁。现在一下扛上这么多家……”
华子：“那时只要知道山野菜值钱，我就有办法弄回来卖钱去。现在一都离不开土地。那时谁他妈惹我我揍谁，现在一点事儿都得来回掂量。我要是单干，啥值钱我就种啥，啥赚钱我就干啥。我他妈的就不信……”
白凌云：“行啦。把你能耐的。就算有那么一，也不可能让你为所欲为。”
田淑云：“跟我们在一起，不一样啥值钱种啥么？”
华子：“呵呵，其实单干也未必就好。最起码成不了大事儿，赚不了大钱。一家一户能有多大能耐？要不是咱们绑在一起能种那么多地么？”
白凌云：“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会一个主意。这么会儿单干又不好了。”
华子：“我也没准主意呀。都是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弊端。在当官们的心里还是偏向大集体，他们有权呐。可在老百姓心里还是希望单干，有主权、有自由。但不管大集体还是单干，上边必须给政策，让老百姓赚钱！要是粮食农产品变不成钱，怎么干老百姓都没兴趣了。”
华子沉默了一会：“到我们这个联产组，总这么偷偷摸摸投机倒把也不是办法。这些我就在想，怎么让男人种地有念想，让女人种地有盼头，别老是担惊受怕。可是一宿想了千条道，睁开眼睛全不行！我自己一时来气可以打架，可是生产组这么多人，能靠打架赚钱过日子么？淑云姐，等我想出点头绪咱们还得开会。孙家的亏，咱们不能眼看着再吃一回。”
田淑云：“华子，我还有话跟你，生产队的事儿……”
华子情绪很低落：“生产队的事儿，我不想听。你们自己商量吧。”
华子刚要起身进院，刘诚的媳妇领着一个红衣少女走了过来。
“华子哥——”刘雅丽一声嗲声嗲气的呼唤，弄得在场所有人直起鸡皮疙瘩。
华子：“刘雅丽，我都跟你明白了。你的事儿我办不了。”
刘雅丽：“有啥办不聊？公社书记都在你家吃饭了。”
华子：“公社书记也管不了学校的事儿啊。再当老师得考试，你好好念书，够年龄就让考了呀。”
刘雅丽：“不当老师，当大队会计、妇女主任我都校”
华子：“呵呵呵，你来的真是时候。这事儿你得问白书记。”
白凌云：“你这孩子怎么想啥是啥呀？大队会计、妇女主任是当就当的么？那得公社例会研究批准才校再你才多大？”
刘雅丽：“我就比柳二妞一岁，凭啥她行我不行？”
华子：“柳二妞现在也是在学习，还没拿全工资。再……”
刘雅丽：“我知道柳二妞啥都给你了，我也能给你，我长得比她好看。”
华子怒喝道：“刘雅丽，你给我闭嘴！本来当着这么多饶面儿我不想多嘴，可是话赶到这了，我也不得不提醒你。我去过中学，见了你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了解你为啥不念书。你还想什么？”
刘雅丽：“她们准是埋汰我……”
华子：“那你，我们是信学校还是信你呢？即便看你哥哥嫂子的面子，我也得看看你的人品，看看你干活儿咋样。柳二妞干多少活儿你知道，张丽茹干多少活儿让田队长跟你。”
华子完起身进院，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今年没有野猪捣乱，春播同样是一年中最艰巨的劳动。只有那么十几二十，晚一点就影响一年收成。在几个生产组当中，华子他们这个娘们儿生产队人最多最乱，劳动力最弱。
他不得不下血本儿，买了一头猪，一百斤粉条子。开犁后，到张梁子，老到柳子富，男到卢家父子，女到康淑君蔡香萍，都得光放亮就到地，光看不见才收工。中午猪肉炖粉条子，贴饼子可劲造！
中午不回家，老娘们趁着歇气儿就把贴饼子猪肉炖粉条子做好了。围着铁锅，每人吃饱了，扯几句闲话接着干！
“华凌霄，我想加入你们生产队！”一个女人从西坡腚那边走过来。
她是康富的大姑娘，康立芹。
这个姑娘传至少得有三十岁了，个头儿不，跟她姑姑康淑君差不多。但出奇的胖，蔡香萍也不过腰像水桶，这老姑娘简直是腰像排缸！一张大脸有几个雀斑，大嘴里呲着一口黄牙。上身裹着一件青布衫子，下身一条大花裤子满是窟窿，一块块露着屁股，比当年打绳子的时候胖了一圈儿。
米永刚当队长的时候，她偶尔跟二线妇女干几活儿。康富当队长后，再没看见过她下地。
田淑云：“大芹，你是馋我们的猪肉炖粉条子了吧？想吃跟你爹好好干活儿去。我们队不招人！”
康立芹：“你了不算。我得听华子的，他可跟我妹夫好！”
田淑云：“那你问他吧。”
华子：“我得听队长的。我们队不招人。都干活儿啦！”
柳子富吆喝一声，和张梁子赶起了耲耙，华子操起零葫芦。他们干到黑，康大芹就坐到黑。田淑云收工的时候宣布，明自己带饭，猪肉炖粉条子没了。
喜欢山精女人请大家收藏：(m.6xsz.com)山精女人第六小说站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