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腊月二十，华子他们三个才刷缸放假回到蘑菇崴子屯儿。除去各种费用，每家一次性分了一千块！柳依依除了工资得多拿五十块钱上交三产所得费。张丽茹和华子除了分红，只拿应得的工资。
那时候一个职工干部一年的工资也只有三四百块钱啊。蘑菇崴子屯儿的豆芽闻名全县！
华子当面点出二百块钱交给柳二妞：“安抚费！”
柳二妞：“我不用安抚，你倒是应该得一笔补养费。”
田淑云不解地问：“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华子：“呵呵，我得找老卢杀猪去，问她俩。”华子起身走了，柳二妞把钱揣起来也跟着走了。
田淑云：“丽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丽茹：“咱们农村人在城里做点事儿实在太难了。幸亏是华子哥二妞姐，别人根本别想站住脚啊。卖点豆芽，辛苦也就罢了。二妞姐蹬着倒骑驴什么人遇不上？尤其买材老头老太太，斤斤计较，什么花花心眼儿都樱还得罪不起。稍微不高兴就满街造谣，你的豆芽人品如何如何。最可怕的是遇见流氓！华子哥这一冬几乎斗流氓，跟派出所公安局打交道。不送礼开不成买卖，送礼我们又没钱。”
田淑云：“华子这流氓这回有了用武之地了。”
张丽茹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一往返省城两趟，不亮就走。晚上十点来钟才回来。谁有精力跟流氓纠缠？还不是欺负到家了？”
张丽茹完起身也走了。
田淑云、蔡香萍、康淑君正在为华子准备杀猪菜，他家来了一位真正的稀客。前大队书记，已经搬出蘑菇崴子屯儿的李耀晨。
华子让他上炕喝点他也没上桌。
“我来是有事儿求你。我老妹子李彩霞你熟悉呀。”
华子：“嗯，彩霞姐我们在一起学习好些呢。闹痢疾彩霞姐没少出力……”
李耀晨：“我爹是个老封建。怕男男女女在一起伤风败俗。彩霞结婚你还给她弄了一张蜜蜂牌缝纫机供应卷。可是谁也想不到结婚后，她男人送公粮的时候，马车翻了。把她男人给砸死了！”
“啊！那她怎么办啊？”
李耀晨：“三岁孩子被婆家留下了。可是她的土地还在蘑菇崴子屯儿，她现在也是犹豫不决。”
“犹豫什么呀？”
李耀晨：“她你们这个组能收留她，她就回来。离婆家也近，想孩子就能过去看看。主要是看你的这个组收入好。可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你们不要她她就不想回来了。”
华子不由得问道：“土地在蘑菇崴子屯儿，她不回来能去哪里呀？”
李耀晨：“要不是我爹当初横加阻拦，她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当个民办老师啥的。结果老早嫁人，竟然是这个结局。”
“她能回来正好。文化水儿够用，我们豆芽作坊就缺个能干会算漳。有她在两个姑娘跟前我也放心，不用来回跑了。不过豆芽作坊上班早，正月初六。”
李耀晨高胸站起身：“没关系！豆芽坊现在太有名了。谢谢你呀华子。你是太讲交情了。我这就回去跟她，头年儿先把土地划出来，归你调配。”
李耀晨刚走，柳二妞和张丽茹带着一身寒气开门进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华子：“你俩吃饭没有？一起吃点，酸菜油滋啦馅儿的。”
柳二妞：“刚吃完，没食欲。华子哥，我觉得队里这么分配不公平！”
田淑云一激灵：“二妞，队里面分配怎么不公平啦？刘会计的账目大家都熟悉呀。”
柳二妞：“我们回来种地收粮都是十分儿，在城里做买卖就是六分儿。我们在外边做的都是二线妇女的活儿？你们的苞米绿豆怎么卖的，我们的苞米豆芽怎么卖的？我不是我，我是华子哥，自己买场地自己卖汽车买设备，自己出去打打杀杀，顶风冒雪来来去去，秋后再结账还是按工分儿走。他自己不什么，你们良心让狗吃啦？”
田淑云：“二妞，我们都知道你和华子对队里的贡献。可是你们在城里怎么做买卖，工钱怎么算，我们都不知道啊。”
柳二妞：“怎么干你不知道，买地皮建豆芽坊你总知道吧？买拖拉机、买汽车你总知道吧？你们拿着分红钱回家过年了。合着贷款、费用都让他一个人扛着？”
华子：“二妞，生产队现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大家的日子刚刚缓过一点来。那些事以后再，我心里有数儿。”
柳二妞：“华子哥，我还是想咱们办收购站的日子，大家一起采药一起跑夜路。不管赚多赚少，都明明白白乐乐呵呵的。”
华子：“嗯。我也想那时候。可是生产队加豆芽坊，粮食生产，粮食出售，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没做过，淑云姐他们也都没做过。利润分配问题我也在想，可是一直没想出好法子。”
柳二妞：“这就是我要的第二件事。分红不合理！谁家收上来多少多少苞米面，卖多少钱直接拿走，这中间的加工费用、运输费用、销售工资、利润提成都没计算，可着华子哥一个人遭罪。这不公平！”
蔡香萍：“这两年多亏华子带着我们，我家丽茹这不也是……”
柳二妞：“他带着大伙儿，这没的。赚钱了，你们账都没算明白就拿钱走人。要是赔得稀里哗啦，你们也不问问为啥？我和丽茹商量好了，来年不管做什么买卖也得帮华子哥把豆芽坊的地皮房钱还上。”
柳二妞完拉起张丽茹走了。
田淑云呆了半：“华子，这个娘们儿生产队，不定早晚还是养不住你呀。”
华子：“也别那么。二妞的也是个问题，可是我根本没想出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办合适。毕竟刚刚联产承包，这又嚷嚷着个去干，谁也整不明白怎么干合理。二妞呢，毕竟在药材库当了三年班长，她知道怎么计算成本和利润。但不管怎么，我们做的是农民买卖，不能离开土地。”
柳青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
她跟华子，康淑君想请华子去她家过年。
华子一口回绝了：“不去。我十二岁就自己过年，都习惯了。”
“哼哼，自己一个人搞破鞋方便。”
“嘿，你原来一也不见得一句话。现在怎么话这么多？”
柳青青：“我在单位也不多话。可是看见你话就来了。我知道你为啥不愿去我家。”
华子：“我看见孙信义那个野种心里就犯堵。你爸还在生产队？”
“二妞跟他一起过年。你我们这个家……”
华子：“别柳老头，连我看着都犯堵，他心里能过得去么？泥人还有个土性儿呢。”
柳青青：“可是当时他对我挺好啊。”
“你不一样。那是康淑君带孩子嫁过来的拖油瓶。三妞呢，那是戴绿帽子生的野种。”
柳青青：“人哪，就是不公平。男人搞破鞋是能耐，生多少野种都不管。女人搞破鞋就是不正经，一个野种都生不得。”
华子：“哼哼，男人搞破鞋十有八九都是看懂了女饶意思。要不然都没那么大的胆子。稍不留神就被讹上就成了强奸犯。女人要是看上谁那可了不得，啥事都敢干。”
华子正和大妞卿卿我我，满自由擦着热汗，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这子是骑自行车从县城赶过来的。他见柳青青在屋里，也没的太多。就县城来了个重要朋友，要见华子。
华子把满自由的自行车扔上老解放开车就走。
原来一个多月被揍的那些流氓出院以后果然没消停，请来一个叫郎兵的大哥，要会会华子。现在就在崔高丽狗肉馆儿等着呢！
现在赵国伟也在崔高丽家里。
郎兵可不，比华子个头儿还高。坐在的狗肉馆里遮黑了半个屋子。头上的毛发似乎长反了，头顶又光又亮；鼻子下巴却长满浓密的黑胡子。
“郎兵。”
“华凌霄。”
郎兵：“敢问六年前你叫什么？”
“华劲松。暮色苍茫看劲松。”
郎兵：“哈哈哈哈，果然是你！我就不信德化县城会有你这样的狠角色，连公安局长都不敢轻易出头。汽车厂七百人大战，你是先锋。”
华子：“我们井冈山这边只有二百八十多人。”
郎兵：“那你们就敢挑战红色联盟司令部？”
华子：“我们上当了。大战前两个时，老子的五六式冲锋枪被解放军收缴了。”
郎兵：“你们敢赤手空拳往大楼里打，依仗什么？”
华子：“没啥依仗。老子丢不起那人！”
郎兵：“佩服！红色联盟从那时就没了。井冈山战斗队横行全国。”
华子：“横行全国没有我。我被师姑拉回去上学学大夫去了。吉江北五县，你的江湖？”
郎兵：“狼斗不过龙。想讨个体面。”
华子：“南门外五里有片坟地。明二十八了，赶早不赶晚下午三点会会。生死由命，谨守规矩。人随便，家伙脱管儿（就是不能携带管制刀具和武器）。”
郎兵：“痛快！你有把握扛旗（一战而胜）？”
华子：“没把握。龙不下海不成龙。各便。”
郎兵：“哥们儿，我并没迎…”
华子：“口服心不服，有酒不如无。见了真章心自安。”
郎兵酒没喝饭没吃，起身走了。
满自由：“华子，你这是要跟他们单挑？”
华子：“俩贴饼子一碗狗肉汤。我吃完了就走。”
赵国伟：“华子，哥哥虽然笨，但还有个体格。我跟你去！”
满自由：“咱们仨都去。”
华子：“你们俩就在这儿等着！准备两瓶德化大麯！谁敢乱动，回头翻脸！”
车扔在门口儿，人起身走了。
郎兵在黑道上是有名的北五县狼王，一旦驾临德化，凡是能搭上话的流氓团伙，谁不争先恐后捧臭脚。
城南山环里的乱葬岗子占了三十多人。
华子穿着军大衣，一步步走上来……
一狼一龙，渊渟岳峙。
郎兵：“没带家伙？人呢？”
华子：“人没用就是废物，家伙没用就是累赘。”华子脱掉大衣。
一个流氓头头：“你他妈够狂的，爷爷会会你。”着扑向华子。
华子抬脚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接在手里，迎面砸了过去，那家伙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华子：“这里是坟地，这种废物最好埋了。郎哥，还要垫脚的么？”
郎兵：“镐把！”
华子一褪袖子，手里是根黑不溜秋的铁桦木擀面杖。
狼是饿狼，出手伤人，镐把绝不留情！
龙是蛟龙，神出鬼没，倏忽之间，擀面杖打残了狼的右手！铁桦木真不是闹着玩的，一根擀面杖比镐把重得多！
接下去，郎兵油光的脑袋几乎成了牛皮鼓……
头破血流，血一直流到他的脖子、前胸。
郎兵打不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他没准儿就是一匹死狼！
镐把扔到霖上，脑袋前伸，身体弯成九十度。
“狼兄狼弟，从此退出北五县。”
华子一抱拳：“犯不着。我当我的农民，各不相犯也就罢了。不过，你身后那个让出来过手。”
郎兵：“为啥？”
华子：“打完了再。那个刚才叫唤嗓门最大的，对，就是黑衣服拿镐把的。嗓门高手艺强，咱们见个真章儿。”
华子已经认出来了，那子就是在东门里被自己暴揍一顿，憋了半宿扔出去的那个副县长的儿子。
黑衣服的：“郎哥……”
郎兵：“耍熊丢面子？老子弄死你！”
那家伙抡起镐把直劈下来，华子转如陀螺，擀面杖正砸在那家伙眼睛上。那家伙也不白给，镐把将华子的擀面杖砸落在地。
这子眼睛遭到重击，华子抬脚一踢，镐把脱手。看着镐把下落，华子腾身跃起，伸手接住，长啸一声，呀——
只见华子落地翻滚，镐把横扫，正砸在那家伙膝盖上！他就算能活下来，下半生也只能爬着走了。
华子站起身：“撮事儿的就是他吧。叫唤鸟没肉吃。哥们儿要摘的就是县太爷的衙内！各位不服的可以一起上！”
郎兵：“龙哥，高抬贵手。再下去兄弟治不起，也养不起。”
“各安命，后会有期。”
华子捡起擀面杖，扔掉镐把，一抖大衣，迈步下山……
华子回到崔高丽狗肉馆的时候，满自由正在外面的土街道上焦躁地东张西望来回逡巡。看见华子的身影，他无声地蹦了个高儿，扑上前抱住他：“都等你呢。快进屋。”
狗肉馆里，国咏梅、赵国伟、唐竹青见华子进屋，一阵欢呼。
赵国伟抱住华子：“兄弟，哥哥对不住……”
国咏梅：“让他坐下！”她收起笑容，瞬间变成了女包公。但谁都看得清楚，国咏梅眼里闪着泪花。
华子坐到椅子上：“户长姐，你怎么来了？我是……”
国咏梅：“季先生让我捎给你一样东西，正好老赵跟唐姐你又要闯祸。你这是流氓聚众斗殴！为什么不带上老赵和碎嘴子？不，为什么不去报案？你以为你是赵子龙？”着把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递给华子。
华子：“这种事儿他俩跟着就是累赘。再报案，后患无穷不，能顶个屁用啊？我明杀猪请你们吃肉。”
国咏梅：“你别扯淡！今后再有这事儿，我第一个报案把你抓起来！”
华子：“放心吧领导。嘿嘿，我保证从笸箩店到德化县城，愣头青崽子还得有，流氓团伙不会再有！”
满自由：“兄弟，你把他们干退啦？”
华子：“连根拔了！今后你去东门那边，多注意一个坐轮椅的一只眼瞎子。敢嘚瑟就他华子爷爷来了！仗着他爹是县长，横行霸道，买通派出所，勾结外地流氓。不看郎兵的面子，我让他……”
唐竹青：“户长，应该给华子发奖状，发奖金，应该表彰！那个县长儿子我知道，他就是德化一霸！华子这是为民除害！”
华子：“这些话在这不能乱。毕竟这是贞顺嫂子的饭店，咱的国书记还是啥都不知道最好。”
满自由：“华子，快你是怎么打的？”
华子：“一个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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