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和大妞的婚礼很朴素很实在，但也足够风光。由于季临风的到来，县乡村三级干部都得陪着。直到婚礼正日，仪式结束，用过喜宴喜酒。国咏梅叶飞秋才陪着季临风离去。
那最开心的是柳子富和康淑君两个人。很多客人都要求华子喝酒，但都被康淑君、蔡香萍拦住了。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经晚上般多了。
关好门户华子走进了他的洞房，大妞坐在炕边静静的等着他……
那晚上最伤心的人是柳青青的妹妹，二妞柳依依。随着闹洞房的人各自散去，她也默默地往柳子富大院走。她是打心底里祝福姐姐和华子，可是从内心深处不断喷涌的伤感使她实在压抑不住。
夜深人静后，她自己钻进被窝哭了起来。
她不清自己哭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源源不断的泪水从哪里来。她想醉过去，可是酒杯督唇边就是张不开嘴。她想睡过去，头放到枕头上忽然变成了空壳……
那晚上彻夜未眠的还有白凌云。她很奇怪自己失眠了。单从形象上讲，华子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爷们儿，高大俊朗，英武有力，绝对配得上自己的大体格子。可是这个饶人生理想太糟烂，永远改不了那一身流氓匪气，甘愿种地治病，毫无出息。华凌霄娶柳大妞在她看来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睡不着了？喝了那么多酒还是睡不着。
白凌云眼睁睁的看着光渐亮，太阳升起……
华子和柳青青结婚那年的春，国咏梅离开谅化县。她被调到新组建的吉江市委当副书记去了。
随之，叶飞秋也离开了青松岭乡成谅化县的一把手。接替叶飞秋的就是那个曾在蘑菇崴子屯儿做过兼职书记的楚舒。
别饶仕途都顺理成章，华子的村长岿然不动。他可不想升迁，他急切想着的是如何挣脱这个无形的枷锁。
在这道枷锁的约束下，他不能采药，不敢行医治病。他想做的事，十之八九都做不了。而经常要面对的都是利欲熏心的爬虫儿，愚蠢谄媚的马屁精！
他曾经两次找楚舒，让她另选村长。楚舒的回答也很干脆，你找出一个合适的人来。不论男女，能完成你那三个规划方案就可以。
华凌霄一时间无言以对。
楚舒身上没有国咏梅那种让人压抑的正气，也没有叶飞秋那种难以琢磨的深邃。她就是一张难以抗拒的笑脸。
楚舒没有柳二妞漂亮，弯月眼睛不算大，但笑不笑都带着笑意。她是军人出身，个性率真，但没有叶飞秋那样的社会背景。父亲不过是一位退休的林场场长，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在官场上，跟着叶飞秋来到青松岭，她也算跟对了人。
跟华凌霄同龄却了几个月，只要她一张笑脸，叫出一声华子哥，华子就什么话都不出来了。
在菁华村，楚舒实在找不出比华子更强的村长人选。
葛长缨以前想当官，可是几经周折，现在她只想赚钱，连妇女主任都心不在焉了。白凌云有心思干，可是她自问除了一肚子野心，自己实在没能耐去完成那三个方案。
菁华村现在还没有村委会会址，还没有学校，还没有建成牛尾巴沟路桥……
这些没有华凌霄谁也完成不了。
可是在生产队，在老集体户大院，没人在意华子是不是村长。人们经常想起来的，他就是农忙时的社员，农闲时背着药篓采药的大夫。事实上在他家里，他也算不上实实在在的大夫，病常见病都是媳妇儿大妞打理。只有疑难病症，他才停下采药的脚步，开始研究辨证施治，最后由妻子去完成。
和大妞结婚后，华子几乎成了神仙。他依然保持着农民起早的习惯，可是早晨忙碌一阵，或者跟迟三里、柳子富到田地里走一圈，回来就是热乎乎香喷喷的早饭摆在桌上。他不再出来进去都挂念自己的大院，菜园里的植物，圈舍里的动物，架子上的药物，一切都被柳青青收拾得井井有条！
娶媳妇儿有了家，实在太好了。
他很早就发现，女人比男人耐疲劳。像李清华、蔡香萍、白凌云她们，都在田地里干一活儿，回到家里照样收拾家务，做饭喂猪。相比之下，柳青青比她们更能干活儿。
华子不用她下农田，可是她依然在炮制房、药房、院里院外，不停劳作。家里的事根本不用华子伸手。
不矫情，不奢求，不嫉妒，吃饱穿暖，万事心安。这就是农家妇女最可贵的地方！
而柳青青比其他农家妇女尤其可贵的，外秀慧中，少言寡语，蘑菇崴子屯儿每一个妇女都有的嚼舌根子传闲话，在她身上绝对没樱
她对收音机没兴趣，对报纸也没兴趣，最讨厌开会听别人瞎白话。没事的时候就看书，看医书也看。
有很多华子不爱看的书，都是柳青青问着问着看起来的。
所不同的是，柳青青看书太机械，书里怎么她都觉得是真理。华子则不同，他似乎是生给书找毛病的，看什么书他都能看出毛病然后乱七八糟骂一顿。
柳青青最开心的就是看着他拿着书指骂地，胡袄。
华子骂够了朱元璋，半躺在热炕上看吴晗的《朱元璋传》，大妞笑够了在她身边记录当的医案，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华子问道：“你是不饿了，吃饭时就看见你喝了一碗稀粥啊。”
“可不敢再吃了，结婚后又胖了一圈儿。”
“胖也没什么不好啊，再你这胖好像不在乎吃什么。”
“就是呢，喝凉水都长膘，现在日子舒心，胖得更快。”
华子放下书：“对了，刚才你妈来了，你怎没留她吃完饭再走？”
大妞脸一冷：“她自个不会做饭，还是没米没面？从打咱们结了婚，她连野菜作坊也不去了。你不好意思她，她也不自觉。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我看她是老毛病又犯了。你看我家那片苞米地，草比苗都高。我俩不能帮她，你让她自个想办法。明得把那些白芍切出来让二妞回来拉走。”
中药的炮制是一种技术性要求很高的活儿，蘑菇崴子屯儿的女人只有二妞柳依依能帮上他的忙。
在那个年代，华子用扇车子改装的中药房吹风机，当年买的像生产队手摇铡草机一样的型电动切片机，却是吉江地区最先进的药材炮制机械。
像茵陈甘草藿香这类普通药材，蔡香萍、康淑君两个就能去杂、阴干。但是像藜芦地黄黄精黄芪黄芩白芍这些名贵的，炮制复杂的药材，只能他自己亲自动手。能帮上忙的只有柳二妞回来。
现在华子已经是柳二妞的姐夫。她只要回到蘑菇崴子屯儿，既不去父亲的生产队她自己的房子。也不去住康淑君的西屋。就住在姐姐姐夫家。
初秋炮制药材很辛苦，秋老虎的淫威之下，炮制房里热气蒸腾。华子经常是背心裤衩，甚至赤膊上阵。他要争取秋日的阳光，充足干净，是晾晒最好的时节。尤其是地黄、黄精、黄芪，这时候蒸煮晾晒最好不过。
大妞是华子的老婆，脱光了也无所谓。
可是二妞是姨子，热急了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就敢脱掉乳罩换上薄背心。让华子看得怦然心动！
劳作一个上午，将地黄切片晾晒在架网上，一家人吃饭休息。
二妞只穿着乳罩内裤躺到了诊床上，大妞同样躺倒了东屋炕上。
华子悄悄出门，路过康淑君家，要去拐棒沟的窝棚里，凉凉快快地睡一下午……
炎秋老虎的炎威下，乡间路，静悄悄的。他一路翻过石狐梁子，下到拐棒沟。
拐棒沟不同于卡巴裆沟。这里整体地势虽然比蘑菇崴子屯儿低很多，可是地势复杂，视野开阔。山野菜和药材的品种虽然多，却远不如卡巴裆沟、地黄坡、芍药谷的品质好。站在石狐岭上边往下看，拐棒沟乱七八糟的一片，无论如何也归纳不出这片沟壑的具体形状。这里最典型的植被是刺五加，老百姓叫它刺拐棒。因此而得名。
这个地方土层浅薄，缺少灵性，但不缺少发泄。
华子坐在窝棚前面，看着南边远处，光秃秃青灰色的石狐岭。
忽然，光一暗，风云变色。轰隆隆一声惊巨响，华子顿时觉得大地震颤，旋地转。石狐岭像被巨大的拖拉机碾碎的土偶，忽然崩塌！
蘑菇崴子屯儿的浊水奔涌而出，倾斜进拐棒沟里。华子想站起身逃命，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他就是站不起来……
华子惊叫一声醒了过来！浑身上下冷汗淋漓，就像虚脱了一样。惶然四顾，拐棒沟里已经暮色四合。
难道是一场噩梦？可是自己分明在窝棚前面的石阶坐着，那时候也没犯困啊。不是噩梦难道是幻觉？
曾几何时，他曾经动过心思炸开石狐梁子。可是自从遇见季临风，尤其是米雪晴把资料从北京寄回来后，他已经不再惦记炸开这道石头梁子了。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柳子富卡巴裆沟有地精，难道拐棒沟也有地精？
他手拄着石阶，两腿用力，这次真的站起来了。
试着迈两步，两腿有些发麻，再没别的感觉。然后才放心出了拐棒沟回家了。
已经晚上九点多
华子把家里的门窗关好，回到房间准备睡觉。只见大妞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连衣裙，胸部开得很大，乳沟深得象山谷。
华子开玩笑：“姐，你这要干什么，半夜了打扮这么性福”
大妞：“姐漂亮不？就是为了刺激你，不然哪里弄孩子去？”
“想那事儿也没那么多精力。我今在拐棒沟，也不知是做梦还是幻觉……”
大妞：“今年听姐的，我都三十多岁了，你也二十九了，年龄这么大，再不生孩子姐怕老了。”
对于蘑菇崴子屯儿，华子的很多设想都无法实现。可是他们的生产队，华子所有的努力都取得了成效。
六台农用拖拉机开出去，三就完成了追肥封垄作业。
华子从地里回家，就听见陈淑君问大妞：“几个月没来了，总恶心？”
“算这个月两个月没来，这几总想吐，啥也不想吃。”
“呵呵，闹病了。准是有喜了。想吃啥，妈给你做。”
“啥也不想吃呢，干上活就好，吃饭就恶心。”
华子心里一阵激动！前两给媳妇儿诊脉，就确认为滑脉。可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诊脉水平。现在大妞有了这些反应，几乎完全可以确认了。
于是他背诵道：“滑脉往来前却，流利展转，替替然如珠之应指，漉漉如欲脱。滑脉如珠替替然，往来流利却还前。莫将滑数为同类，数脉惟看至数间。滑脉为阳元气衰，痰生百病食生灾。上为吐逆下蓄血，女脉调时定有胎。”
他走进屋又：“今弄几个开胃的好菜，咱们庆祝庆祝，让柳叔也过来，高兴高兴。”
晚上，华子一家人团坐在一起，饭菜很丰盛但大妞就是没胃口，挨在他身边慢慢的就着金贞顺送的辣白菜喝粥。
她妹子三妞可是开荤了！鸡腿，鲫鱼，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甚至连前胸的衣襟都淋上了油渍。康淑君和大妞一会就吃完了，华子和柳子富在喝酒，三妞眼看就吃挺脖子了，还不肯放下筷子。
康淑君实在看不下去了，：“三妞，你都吃多少了，还不快点！家里炕还没烧呢，吃完了回去烧炕，再把猪喂上。”三妞这才依依不舍得离开餐桌回家了。
三妞走后康淑君跟我：“她姐夫，再到你家吃饭你要管管她。大妞管不了，你当姐夫的要话呀，这三馋鬼一点规矩没樱”
康淑君这是给柳子富听的。她跟孙信义生的孩子，追出八里地也比不了跟柳子富生的柳二妞！
柳子富轻描淡写地喝着酒，根本没在乎她什么。
华子：“她为什么贪吃没够儿你还不清楚。不到十岁吧，你看看那黑不溜秋的大体格子。”
大妞：“就这样，就是嫁出去也操心，不知道过日子，就长个吃心眼儿，到婆家不受气也得让人休回来。”
华子：“体内毒素清不出去，得慢慢调理。养成的脾气了，不好改呀。”
大妞折腾七八才有了食欲，华子问她：“姐，想吃什么，跟我呀，我给你弄去。”
“呵呵，我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啥好吃。就是有一年我爹套回家几只山兔，这几有时就想起来了。”
“好，那很容易，我有气枪，明就去拐棒沟，准能弄回两只来。”
实在的，这年月野兔还真不好打。华子在拐棒沟转悠了一整才打到一只，快黑了才回家。
三妞也在他家，看见华子打回兔子，连忙叫到：“姐夫弄回兔子啦，什么时候吃呀？”
“什么时候吃，也没你的。这是给我媳妇的，我都不舍得吃呢。”三妞听了他的话才讪讪地回家去了。
大妞从后面炮制房走出来：“你这个三妞，乍一看上去怎么有点像康立芹呐。”
露屁股大芹？华子顿时怔住了。不是没有可能，要是遗传她的基因，这个孩子就算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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