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兮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滥老干部，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见到华凌霄以后半个多月，她连叶飞秋提都不提。
按辈分康淑君、蔡香萍这些人都得叫她姑姑。可是蘑菇崴子人无论长幼都叫他奶奶。只有谷穗儿这些孩子才叫她太奶奶。
华子从县城回来，买回一罐红茶，还从老知青饭庄特意做了一只烤鹅。老太太撕下一只鹅腿，喂谷穗儿。
“你们家的家风，孩子会走就会爬药架子。你这儿子爬药架子抓药，比我都准。还知道什么药用撮子簸子准子呐。”
华凌霄：“奶奶，您偶尔手指尖有没有麻木的感觉？”
叶若兮：“你也要给我望诊？近几年有，不过喝点酒就没有了。”
华凌霄：“姐，你给奶奶把把脉。我看她额头有些暗淡……”
叶若兮：“你别跟我耍心眼儿，我不见她。我在你这住几就回海拉尔，那边还有很多是呢。什么枪牌撸子药锤子，都在我卧室呢。”
华凌霄：“我知道思华姑姑在那边有你的家。可我是你孙子呀。至少住一年！”
叶若兮：“那可不校你家太干净。你爷爷一辈子嫌我埋汰，哈哈哈哈……，他我住的地方永远像猪窝，哈哈哈哈……”
华凌霄：“那你也多住些日子，我有好东西送您。”
叶若兮：“蘑菇猴头，海拉尔也有，药材我不懂。看看你们俩和重孙子就行，啥都不要。”
华凌霄狡黠一笑：“奶奶，有一样东西我要做成了，你必然喜欢！”
叶若兮：“孙子，你别是私藏手枪了吧？”
华子：“哈哈哈哈……，我都没看见过。不是枪，是药丸。”
叶若兮：“药丸？医侠司徒最有名的……”
华子：“回春再造丸！”
叶若兮惊得瞪大了眼睛：“啊！！那东西……，你爷爷当年藏了十一年的丸药，卖给熊式辉，还值五千大洋呢。”
华子：“那是卖给国民党贪官，一万都不多。其实没那么金贵。”
“你奶奶司徒慧跟我过，得油烹虎骨……”
华凌霄：“虎骨还是当年的虎骨。现在只有您才配用，还像当年一样，一次只能做两丸。您也检查一下我的医术。”
“哈哈哈哈……，你爷爷当年就为虎骨，才答应土肥原贤二的。”
柳青青惊叫道：“土肥原贤二？就是历史书上的那个日本大特务，战犯？”
叶若兮：“当然是他喽。别看那个老特务精明得跟个鬼似的，一样被你爷爷拿捏得云里雾里的。你奶奶跟我，你爷爷从他手里弄了一具几乎是整支的虎骨。”
华凌霄：“那些虎骨现在还有，原来封在坛子里藏在地窖了。中西医结合医院成立以后，我师姑就把那些珍贵的药材药料都储存到医院地下室里了。在我和我师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才配用这种药。我已经给师姑打电话了。”
叶若兮：“我没病没灾儿的，做那么金贵的药，不是浪费么？我听你爷爷药丸放久了就失效了。”
华凌霄：“的确有这关系。不过我已经想好法子了，仔细挂衣，密闭封装，保证低温，至少能保持五十年药效。我爷爷那时候没条件做不到，现在咱们都可以轻松做到。自家有冰箱，城里有恒温地下室。那虎骨一直在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地下室藏着呢。我明就去省城！”
叶若兮长叹一声：“你这孩子用心良苦啊。是不是半路上去吉江见你大表姐呀？”
华凌霄：“奶奶，大表姐现在很失落。再，一时犯错，她也做好事了呀，也是救国救民，救活了一个酒厂。”
叶若兮：“哼哼，我在公安局当了二十多年政委，你们的猫腻瞒不了我。要是没你帮衬，她现在就是囚徒！你去吧。配制回春再造丸可不是事。”
吉江地区早就改成吉江市了。
华子来到林业局的时候，正是他们新局长上任的第三。叶飞秋被新局长调到资料科当副科长，其实就是吃闲饭的。
华凌霄的到来令她惊疑不定。
华凌霄看了看她的办公室，一桌一椅一张床一个铁皮卷柜。
叶飞秋：“你怎么来了？”
华凌霄：“我家来了一位贵客，这个人你得去看看。”
叶飞秋大惊失色：“啊？你是姥姥去你家了？”
“嘿嘿，我们一家其乐融融，聊了十来了。”
叶飞秋：“她……，骂我了吧。”
“没骂，但是满脸阶级斗争。可是我想来想去，总这么渗着也不是办法。你不能不回老家，她也不能不见她的宝贝外孙女呀。我要不给她老人家配制回春再造丸，她根本不让我出来见你。”
叶飞秋哭了：“表弟，你我还有什么脸见她老人家？我姥姥那脾气最恨贪污腐败……”
华凌霄：“我们俩都给你清了。大妞姐兴许现在还在家为你好话呢。再有，我来这是想劝你，别在上边这么窝着了。想出成绩还得下去，好好干几年，没准儿咱就……”
叶飞秋：“这个新局长不是个好玩意儿，来势汹汹，昨我还是正科呢。这不今就成闲职副科了。”
华凌霄：“那就这样，你主动申请到下边办个林业监管站什么的，躲开是非，伺机而动。他越不是好玩意儿，越好办。我去省城至少得三能回蘑菇崴子，你抓紧申请。药材配齐，我们几个人伸手，两就能做成。”
叶飞秋：“还得几个人？”
“姐姐，这是回春再造丸，只能配制没处买去。我师姑都没见过，她能不见识见识？我媳妇儿、柳二妞、宗老，谁能放过这机会？”
叶飞秋：“那我呢？”
华凌霄：“你最好先去，别整一堆人。就你们俩，老太太爱叨叨啥让她去，出了气，大家都好见面。你到青松岭找楚舒，那人有眼力见儿。”
三后，华凌霄带着秦忆娥、宗佰威、柳二妞开着五菱金杯回到家的时候，叶飞秋柳青青陪着抱着谷穗儿的叶若兮站在院子里面了。
一阵寒暄过后，柳青青：“师姑，我没想到你能来呀。”
秦忆娥：“华子要配制回春再造丸，这是省内医药史上的大事。我只是听师父师娘过，能不亲眼看看。”
叶若兮打量着秦忆娥：“呵呵，这个华龙飞呀，开门弟子是个女的，关门弟子还是个美女啊。”
秦忆娥：“老太太，当年我父母都饿死了。我是师父从街边捡回去的孤儿。”
叶若兮：“那就对了。要不那么做，他就不是侠医啦。你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的确像个医师。苏麦冬腰里挎着盒子炮，怎么看都是个女胡子。哈哈哈哈……”
吃了一顿饭，华凌霄让柳子富把孩子抱到他那生产队大院去，其他人开始备药。
华凌霄抱出三个坛子，和几个药包。
叶若兮和叶飞秋站在一边，看见他打开一个纸包，拿出一个大圆盘，却是一条绝大的灰白色带着暗花的蛇！
宗佰威道：“这么大的白花蛇，应该是蕲蛇绝品啦。”
华凌霄：“二妞，用粉碎机打成粗粉。我忙完后酒炙再研细粉。”
着他打开一个坛子，用瓷勺?出一勺黄色固体：“大妞姐，蒙牛黄十克一分为二要分到毫克。你来操作。”她把另一个坛子推给秦忆娥：“师姑，成丸以后分麝香，一克分两份儿挂衣。”
秦忆娥点点头：“师父过这是山西人想出的法子，等份儿分香。我今试试。”
华子：“宗老，一生一次，您也过过手。首乌人参您来处理，两丸六点六克细粉量。”
宗佰威：“呵呵，这辈子算开眼啦。放心交给我啦。”
华子把药包交给宗佰威然后：“师姑，咱们照方配药吧。”
秦忆娥：“几十味药，方子在哪里呀？”
华凌霄指指自己脑袋：“我你抓，汇总后上药碾子。”
柳二妞：“怎么不用粉碎机呀？”
华凌霄：“用量不过几克，上机器不够浪费的。”
“那这白花蛇？”
华凌霄：“酒炙以后能长期封坛，配别的药。”
几个人操作，足足花费六个时。叶若兮才明白，这种剂量配药其实非常麻烦，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口气呼出去把药粉吹飞了。尤其是以毫克计算的药物，几乎肉眼看不见，得用银针一点点拨弄……
合剂之后，装在坛子里，大家才长出一口气。吃饭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了。这在华龙飞那个时代，只有他本人和司徒慧才能参与制药，对其他人都是绝对的秘密。
次日上午九点多，华凌霄才从坛子里把一块虎胫骨请出来。
油锅烧热，他才带着虎骨进入炮制房。
不过这回别人不能进去看了。都得站在炮制房门口两米以外。
华凌霄亲手操作，把几样药粉投进油锅里，将油锅慢慢烧热。
然后退出来左手拿着一把铁笊篱，右手拿起一把长柄铁钳子，带着皮手套，左手用铁笊篱罩住脸，右手用铁钳子夹住虎骨，轻轻放入油锅。
砰的一声响，炮制房里红光耀眼，浓烟窜出……
“华子！”柳青青和秦忆娥都惊叫出来。
“别进来！”华龙飞还能话！
接着又是砰砰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
直到华龙飞拖着一身青烟退出来，众人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宗佰威：“油炸骨头不就是让它变得酥脆么，怎么这么厉害？”
华凌霄：“普通虎骨只是让它祛风通络，我们这虎骨要通过油爆，让它吸收芳香醒脑，活血化瘀的成分。这样才能发挥它的最高药性。”
宗佰威：“高！名医秘技，果然不同凡响。这么一来，虎骨的药性药力直指一个方向。”
虎骨打成细粉，再次混合到药剂里面，华凌霄才炼蜜做丸。当两个药丸滚出搓丸板，秦忆娥才打开最后一只坛子。坛子封口打开，房间里立刻弥漫开透脑醉饶香味儿。
秦忆娥戴上口罩，用一个比耳挖勺大一点的东西，接连弄出四勺，然后用白纸折在一起，再用银针精确地分成两等份。
她把一份儿用银针撒在一块玻璃板上，然后将药丸放到玻璃板上轻轻晃动。那药丸在撒有麝香的玻璃板上几乎是匀速滚动，秦忆娥谨慎地晃动玻璃板……
一口气坚持十几分钟！当药丸准确地落到蜡纸上，她举起玻璃板，对着灯光仔细检查，确认再无药粉，才长出一口气坐了下去。
宗佰威赞叹道：“龙飞先生门下，省内名家，果然名不虚传。就这手法，没几十年功夫达不到啊。”
柳二妞：“我就担心那药丸会掉下来。可是它就在玻璃上转呀转，就像有磁力！”
秦忆娥：“我都荒废了十来年了。我师父给药丸挂衣，就用一只手托着，用不上两分钟。银针分药，我师娘根本不用药匙。”
宗佰威：“名家名医，神乎其技。绝非朝夕之功！若不是亲眼见，这就是传呀。”
柳青青：“华子，你能做到么？”
华凌霄：“我可做不到。我给药丸挂衣，都放在盆儿里，轱辘差不多就校”
秦忆娥：“这种纯麝香，浪费一点点都是罪过。在医院都用玻璃钵子，师父师娘就用玻璃板。”
华凌霄把药丸用蜡纸封好，装进一个瓷罐里封上封口：“奶奶，这世界上只有您才配免费享用这种药。您收起来。”
叶若兮手手颤抖着接过瓷罐儿：“谢谢孙子，谢谢大家。能得到华家的回春再造丸，我这么大岁数就没白熬啊。”
叶飞秋：“这药这么珍贵，怎么用啊？”
华凌霄：“一旦中风，就是脑血栓。温开水顺下，一丸奏效。如果无效，那就……，那就不用再治疗了。”
华凌霄罢转回身：“师姑，另一丸挂衣后，你拿回去期待有缘人吧。”
秦忆娥：“那你这里？”
华凌霄：“哼哼，这种药一般人用不起。就算用得起，还有这些药料，我可以再做嘛。”
众人明白，在华凌霄心目中，只有这两个人才配拥有这样真材实料的灵丹妙药。别的不，就这一味虎骨，已经是绝世珍品，一般人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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