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在办公室里踱着步，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个山，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烦躁。
他心里那股火，比炉膛里的煤球烧得还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这张西范，简直是他李怀德平步青云路上的绊脚石，命里的克星！
这才多久时间？他前脚刚帮别的车间焦头烂额地处理完被抓的烂摊子，后脚这王鞍就把黑手伸到他主管的后勤科来！
而且一抓就是七个！
“报告！”门外传来一声清晰的报告。
“进来！”李怀德猛地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火气。
门应声而开，张西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李副厂长，您找我？”张西范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只是来汇报工作的例行公事。
李怀德重重地坐回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抬手指向对面的沙发沉声道：“张啊，坐。今这事儿……你们保卫科的动静，可是震动全厂啊！“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呷了口浓得发苦的茶水，试图压下喉咙里的火星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师问罪的意味。
“李副厂长指的是？”张西范从容落座，明知故问。
“哼！”李怀德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带着明显的不悦，
“还能有什么事？张科长，你现在可是厂里的大红人，威风八面啊！把整个轧钢厂搅个翻地覆！我可是听，连我们后勤科的人，也有几个……嗯，不开眼，犯零糊涂，被你们请去‘喝茶’？”
他刻意把“糊涂”三个字咬得极轻，尾音却带着一丝威胁，像是在提醒张西范，后勤科是他李怀德的地盘。
张西范神色不变，点点头：“确有其事。后勤科有七名同志，涉嫌利用职务之便，长期、多次私拿公物，从钢材废料到食堂物资，数额累计起来可不，人证物证俱在。按照厂规厂纪，这性质……恐怕不是‘糊涂’三个字能轻轻带过的。”
李怀德的眼皮狠狠跳了跳，心脏猛地一沉！
“长期、多次”、“数额不”！这子，一开口就给他上眼药，还他妈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他打官腔！
他强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张啊，我知道你年轻有为，新官上任，想要秉公办事，整顿风气，这是好事，厂里也是支持的。不过嘛，凡事都要讲究个方式方法，这厂里的工人，尤其是一些老职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时候……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犯了浑。你看，能不能……酌情处理一下？”
“酌情处理？”张西范眉毛微微一挑，
“李副厂长，您是厂里的老领导，厂规厂纪的严肃性，想必比我更清楚。‘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今这个能酌情，明那个能通融，那厂规岂不真成了一纸空文？我这个保卫科长，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其他职工又会怎么看我们保卫科，怎么看厂里的制度？”
一番话，不软不硬，却字字珠玑，堵得李怀德胸口发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子，真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
他干咳两声，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
“张，话是这么没错，但具体问题也要具体分析嘛。他们拿什么，让他们照价赔偿，不，加倍赔偿！再写深刻检查，全科通报，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你看这样行不行？毕竟都是厂里的老职工，上有老下有的，真要是一棍子打死，影响也不好，对不对？”
他依旧没敢直接提那两个不成器的亲戚，生怕被张西范抓住把柄，他徇私舞弊。
张西范沉吟片刻，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李副厂长，按照我们初步核查的情况和厂里的规定，这七个人，至少也是记大过处分，情节严重的，甚至要考虑开除。并且，此事必须全厂通报批评，以儆效尤。您是主管领导，您，我这按规矩办事，有错吗？”
“全厂通报批评？！”李怀德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难看几分。
记大过已经够呛，还要全厂通报？
那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他那两个不争气的亲戚，以后在厂里还怎么抬得起头做人？
这简直是把他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
“张啊，咱们明人不暗话。”李怀德身体微微前倾带上几分恳求，“我知道你新官上任，要立威，要做出成绩，我理解，也支持。这样，你给我李某人一个面子，这几个人，我不求你完全放过，他们犯了错，该罚！但是，这个全厂通报……能不能……能不能先缓缓？或者，处理的范围，能不能控制在我们后勤科内部？”
张西范看着李怀德那张写满焦灼和算计的脸，终于图穷匕见：“李副厂长，面子是相互给的。我张西范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不是那种一概而论、不通情理的人。”
李怀德闻言，语气急切道：“张科长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只要我李怀德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他心里清楚，这子铺垫了半，终于要开价了。
张西范目光看向李怀德：“李副厂长言重，谈不上什么条件。只是最近我们保卫科的同志们为厂里的治安，日夜操劳，经常加班加点，这伙食……就有点跟不上，兄弟们肚子里没油水，干活的劲头也差些。我听，之前咱们食堂有个叫何雨柱的师傅，一手厨艺那是在咱们厂里都挂得上号的，只是因为犯点错误，现在还在家待岗反省。李副厂长您是主管后勤和食堂的，这事儿……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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