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商量对策
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掀起卷边，秦宇把第三盏台灯拧亮时，叶瑶正对着玻璃杯中沉浮的柠檬片出神。冰粒在液体里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跳。
“我妈下午又发了三条语音，”秦宇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指尖在“王阿姨介绍的医生”那条消息上顿了顿，“对方下周三值完夜班有空，非让我去见一面。”
叶瑶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杯壁的 condensation（冷凝水），在玻璃上划出弯弯曲曲的水痕。“我爸更绝，”她忽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点自嘲，“直接把张阿姨家儿子的简历发进了家族群，二姑还在下面排了三个鼓掌的表情。”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冰箱制冷的嗡鸣在客厅里荡开。秦宇起身往她杯子里续了些温水，看着冰块渐渐消融：“其实上周我哥结婚，我妈拉着我在储物间的话，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叶瑶抬眼时，正撞见他喉结滚动的弧度。这个总是在她皱眉时默默递上止痛药的男人，此刻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她什么？”她轻声问，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棉质裙摆。
“秦家不能断了香火，”秦宇的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形成某种规律的节拍，“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都能满地跑了。还……”他顿了顿，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叶瑶你是个好姑娘，但过日子不能光看情分。”
这句话像枚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扎进叶瑶心口。她想起昨母亲翻出的相册，泛黄的相纸上那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男人，是母亲口职差点就成了一家人”的工程师。“我妈也拿我跟表姐比，”她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声音轻得像羽毛，“她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我还在这儿‘瞎折腾’。”
秦宇忽然握住她放在膝头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棉布料渗进来。叶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虎口处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帮她修书架时被钉子划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设计院加班吗？”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微沙哑，“你为了改图纸忘了吃晚饭，低血糖晕在打印机旁边。”
记忆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叶瑶记得那秦宇背着她往医院跑，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没吃完的巧克力。“你当时，”她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设计师连自己的身体都设计不好，还怎么设计别饶家。”
“所以我们现在就在设计自己的人生，不是吗？”秦宇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腹，目光亮得惊人，“他们那代人有他们的坐标系，可我们的刻度得自己画。”
叶瑶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灯光，忽然想起上周看的老电影。女主角在暴雨里对男主角喊：“我们不能让别人安排我们的人生！”当时觉得俗套的台词，此刻却重重砸在心上。“可我怕我爸血压上来，”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上周体检报告刚出来，我还没敢细看。”
秦宇沉默片刻，起身去书房翻出个笔记本。深蓝色封皮上还留着去年团建时蹭到的草汁印，他翻开到中间一页，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这是上次陪我爷爷住院时记的，他跟护工聊的话。”
叶瑶凑过去看，一行行看过去，忽然停在某句上：“老一辈的固执，有时候是怕我们走弯路。”她轻声念出来，指尖在纸面轻轻点着，“可路弯不弯，只有走的人知道。”
“所以我们得让他们明白，”秦宇的笔尖在这句话下面画晾横线，墨水透过薄薄的纸页洇到背面，“我们不是在走弯路，是在走自己的路。”他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你设计的那个屋顶花园，所有人都太浪费面积，结果现在成了业主最满意的地方。”
叶瑶被他得笑起来，眼角的泪却趁机滑了下来。温热的液体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团墨渍。“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发颤，“我妈明要去跳广场舞，估计只有早饭后有空。”
秦宇拿出手机查了下日程：“我爸后轮休，正好我妈那也不上班。”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安心，“要不这样，明你先跟阿姨，我后找我爸妈谈。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沟通。”
叶瑶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灯光在他鼻梁上投下笔直的阴影。这个在方案被否时会默默陪她加班到亮的男人，这个记得她不吃葱姜蒜的男人，这个把她画的设计草图当成宝贝一样收在抽屉里的男人，此刻正和她一起，对抗着那些沉甸甸的“为你好”。
“那我们得统一战线，”她擦掉眼泪，眼神亮起来，像雨后初晴的空，“就我们现在事业都在上升期，想再打拼两年。感情的事顺其自然，不希望被催促。”
秦宇点头，从笔筒里抽出支笔递给她：“把你想到的点都写上，我们演习一遍。”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就像我们做方案汇报前那样，总会万无一失的。”
叶瑶接过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忽然抬头看他：“如果……我是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呢？”
秦宇沉默了几秒，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脸贴在他棉质t恤上，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那就再谈，”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带着震动的暖意，“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就像你改方案那样，总能找到最优解。”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梧桐叶安静地伏在枝头。叶瑶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沉甸甸的压力好像轻了些。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坚持自己的节奏”，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硬仗，奏响序曲。
秦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别担心，”他轻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又不是在跟他们宣战，只是在告诉他们，我们已经长大了。”
叶瑶抬起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约会时，秦宇紧张到把咖啡洒在衬衫上，却还强装镇定地给她讲建筑史的样子。时光好像在这一刻打了个结，过去与现在温柔地缠绕在一起。
“嗯，”她重重点头，把笔记本合上抱在怀里，“我们长大了。”
客厅的时钟指向十一点，第三盏台灯的光晕里，两个依倌影子被拉得很长。窗外的城市渐渐沉入梦乡，而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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