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的剑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断厄剑嗡鸣着劈开黑雾。
镜影的拳头擦着他左肩掠过，带起的气劲将身后三人合抱的古松拦腰斩断。
他后退三步，靴底在青石板上划出深痕，额角渗出冷汗——这是他第三次与镜影对招，每一拳每一式都精准得可怕，分明是形意门\"崩拳\"的起手式，可发力的角度比他当年在演武场练的更狠辣三分。
\"你不是我......你是谁？\"他低喝，手腕翻转间剑花绽放，数十道青芒如暴雨倾盆。
镜影却不闪不避，暗金长袍在剑气中翻飞，竟用肉掌硬接剑势。\"当啷\"声里，断厄剑与镜影掌心相击，迸出火星——那掌心竟有与金纹同色的暗斑，纹路与他腕间的契约印记如出一辙。
\"我是你未曾选择的另一条路。\"镜影的笑像碎冰坠进古井，黑雾裹着他的声音钻进秦千风识海，\"三年前在青竹峰，若你没接住那枚救命的续元丹；五年前在高尔村，若你没替林婉儿挡下那碗带毒的参汤......\"他忽然旋身，右腿扫出的弧度与秦千风上月在演武场教弟子们的\"横扫千军\"分毫不差，\"每一次心软，每一次犹豫，都在平行世界里养出一个更'完美'的我。\"
秦千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分明记得，三年前青竹峰的续元丹是李长庚特意塞给他的；五年前那碗参汤里的毒，是林婉儿连夜用净魂草解的。
这些被他视作命运馈赠的\"选择\"，此刻在镜影嘴里成了分裂的契机。
他挥剑的手微颤，剑尖却突然刺痛——金纹从腕间窜上虎口，在剑刃上凝成暗金色纹路。
祭坛突然震颤。
中央的青铜镜碎片发出蜂鸣，青苔覆盖的石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镜影的身影在震动中变得模糊，却又在下一瞬清晰——这次他的眉眼间多晾疤痕，正是秦千风十岁穿越时，原身被邻村孩童推下悬崖留下的旧伤。
\"痛吗？\"镜影抚上自己的脸，\"这具身体本就是你的，连痛觉都共享。\"他的指尖划过秦千风方才被碎片划赡脸颊，血珠竟顺着他的手指渗进黑雾，\"等金纹彻底融合，你会比我更强大......当然，也会比我更听话。\"
\"砰！\"
远处传来法诀炸裂的声响。
秦千风分神的刹那，镜影的膝盖重重顶在他腹间。
他闷哼着撞向祭坛石柱，喉间涌上腥甜，却在落地时瞥见腰间命契玉牌——那是与林婉儿共修时结下的契约，此刻正泛着刺目的红光。
同一时刻，高尔村村口的药庐里，林婉儿正将最后一味朱果塞进药囊。
她手腕上的命契玉牌突然烫得惊人，烫得她指尖发颤，药杵\"当啷\"掉在石桌上。\"他有危险！\"她抓起案头的归真丹就往门外冲，发带崩断，墨发披散在肩头。
\"等等！\"白璃从后追上，玄色道袍还沾着炼丹炉的炭灰，\"昨晚李长老祭坛附近有高维波动，你这样贸然赶去——\"
\"那是千风！\"林婉儿转身时眼眶发红，药囊上的流苏扫过白璃手背，\"你见过命契玉牌这么红吗？
上回他被蛇妖咬穿琵琶骨，玉牌都只红了三分！\"她话音未落，村口突然传来惊呼。
两人望去，只见三个浑身黑雾的修士从林子里窜出，眼瞳泛着金纹特有的暗芒，正举着带血的短刃冲过来。
白璃的指尖迅速结印。
她是李长庚亲传弟子，对这种侵蚀性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是高维意志最典型的污染。\"退后！\"她低喝，掌心浮起一枚银色法碟，\"这些人被意识体寄生了！\"法碟炸裂成千万光刃，却在触及黑雾的瞬间被腐蚀出黑洞。
白璃的脸色骤变，这是她第一次见法碟失效。
林婉儿的手按在腰间的净魂瓶上。
作为村医，她最擅长处理邪祟侵蚀。\"闭气！\"她拔开瓶塞，淡青色的雾气喷涌而出。
被侵蚀的修士突然发出惨叫，黑雾从七窍中涌出，金纹在他们颈间若隐若现。
白璃一剑刺穿其中一人咽喉，却在查看尸体时倒吸冷气——那人锁骨处的金纹，竟与秦千风腕间的契约印记完全一致。
\"他们体内也有那种金纹！\"她扯住林婉儿的衣袖，\"难道......所有被影响的人都曾接触过秦公子？\"林婉儿的动作一顿，想起半月前给受赡猎户疗伤时，那猎户身上若隐若现的暗斑；想起三日前村头老妇总梦见穿暗金长袍的\"另一个千风\"。
原来从他带着金纹归来的那起，涟漪就已扩散。
祭坛方向的震动愈发剧烈。
林婉儿推开白璃，净魂雾在两人身周凝成屏障：\"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同一时间，李长庚的道袍被祭坛的气浪掀得翻飞。
他站在百米外的山岩上，袖中玉牌已碎成齑粉——那是他与白璃的传讯符，此刻碎裂的纹路竟与古碑上的裂痕如出一辙。\"旧神时代的封印......\"他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血色符文，\"封神咒\"的咒文在舌尖打转，这是他年轻时在古籍里见过的禁术，专为封印异界意识体所创。
符文落地的刹那，镜影的动作突然滞住。
黑雾被血色光网绞碎，露出底下与秦千风一模一样的面容。
李长庚的额头渗出冷汗，这禁术需要以血为引，每维持一刻都在抽他的寿元。\"只能拖延片刻......\"他望着被光网束缚的镜影，又看向跌坐在地的秦千风，喉结动了动——二十年前星轨里的预言突然在脑海中清晰：\"金纹现，主宰生\"，原来这\"主宰\"不是高维意志，而是这个总爱皱着眉翻医书的少年。
秦千风擦去嘴角的血。
他能感觉到金纹在经脉里沸腾，像是有什么在催促他\"融合\"、\"接受\"。
镜影被封印的间隙，他突然想起李长庚过的话：\"金纹是钥匙，也是枷锁。\"或许破解之法，不在外界，而在他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激发掌心金纹。
暗金色光芒顺着断厄剑蔓延，竟顺着镜影的攻击路径逆流而上。
刹那间，他的识海被无数画面填满——
穿暗金长袍的自己跪在高维意志脚下，颈间金纹闪着诡异的光；
持染血长剑的自己站在高尔村废墟上，林婉儿的血在脚边蜿蜒成河；
披头散发的自己被锁在青铜镜里，指尖抓挠镜面的痕迹与此刻祭坛的裂痕重合；
最后，是十岁的自己趴在高尔村的草垛上，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正歪头听郎中讲《黄帝内经》——那是他穿越的第一，原身因高烧昏迷，而他在这具身体里睁开了眼。
所有画面在瞬间坍缩。
秦千风猛然睁开眼，金纹在他眉心跳动如活物。
镜影的身影开始虚化，最后消散前，他听见对方：\"你果然......选了最难的路。\"
祭坛的震动渐渐平息。
李长庚的封神咒光网随之消散，他踉跄着扶住山岩，嘴角溢出黑血——禁术反噬了。
林婉儿和白璃的身影出现在祭坛入口，林婉儿的药囊歪在肩头，白璃的法碟还攥在手里，两饶目光都落在秦千风身上。
秦千风低头看向掌心的金纹。
月光下，那纹路竟泛着温柔的光，不再是之前的灼痛。
他忽然想起穿越那，原身的记忆里有段模糊的画面：一个穿暗金长袍的人站在青铜镜前，\"001号容器准备完毕\"。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被种下了钥匙。
\"原来......我才是钥匙。\"他低声呢喃，声音被夜风吹散。
林婉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秦千风抬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忽然想起五年前替她挡毒汤时，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眶给他敷药。
或许正是这些\"选择\"，让他成了所有平行世界里最特殊的那个。
山风卷起祭坛的青铜镜碎片，其中一片落在秦千风脚边。
他弯腰拾起，碎片里映出的，是他自己的脸，没有暗金长袍，没有冷厉笑意，只有一双平静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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