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洒进屋，许雀儿蜷缩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昨夜从歌舞厅逃回来后，他辗转反侧到亮才勉强入睡。
\"雀儿。\"
低沉的呼唤让他皱了皱眉，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许雀儿猛地睁开眼，看到陌尘坐在床边，白发垂落，在晨光中近乎透明。
\"干嘛？\"许雀儿哑着嗓子问，随即想起昨夜的事，脸色变了变，\"王扒皮派人来了？\"
陌尘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许雀儿手边。布包散开，露出里面十几枚亮闪闪的银元。
许雀儿一下子坐起身，瞪大眼睛：\"这……这是哪来的？\"他抓起一枚银元仔细查看，是真的，而且成色极好。
\"给你的。\"陌尘平静地。
许雀儿的手指微微发抖，突然抓住陌尘的衣领：\"你去偷了？还是抢了？\"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知不知道被抓到会怎样？他们会打断你的手，或者更糟……\"
陌尘握住许雀儿颤抖的手：\"不是偷的。\"
\"那从哪来的？上掉下来的？\"许雀儿冷笑，眼圈却红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去卖了什么？\"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陌尘的身体，\"还是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陌尘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我只是……想要你不再为钱发愁。\"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许雀儿心里。他松开陌尘的衣领，声音低了下来：\"傻子……我不需要你这样……\"
他低头看着那些银元，突然觉得刺眼。这些钱够他半年的开销，可想到陌尘可能为此付出了什么，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
\"拿去还回去。\"许雀儿把布包塞回陌尘手里，\"我不要这种来路不明的钱。\"
陌尘没有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干净的。\"
\"怎么证明？\"
陌尘思考片刻，突然抬起手，在空中虚划了几下。许雀儿正要嘲笑他装神弄鬼，却见陌尘指尖划过的地方，竟隐隐有金光闪现，形成一个奇怪的符号，转瞬即逝。
许雀儿张大了嘴：\"你……你……\"
陌尘自己也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第一次发现它们有这种能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许雀儿的声音发颤，既害怕又好奇。
陌尘摇头：\"我不记得。\"
许雀儿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拽过那袋银元：\"算了，管你怎么弄来的，总比饿死强。\"他跳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今去买点好吃的，庆祝我们俩失业！\"
他强作欢快地笑着，却在转身时咬紧了嘴唇。陌尘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许雀儿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陌尘真有什么特殊能力，被外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集市上人来人往，许雀儿换上了朴素的男装，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看起来像个清秀的少年。陌尘则戴了顶帽子遮住显眼的白发，但挺拔的身姿和出众的容貌还是引来不少侧目。
\"买只鸡怎么样？好久没吃肉了。\"许雀儿在一个摊位前停下，眼睛亮晶晶的。
陌尘点头，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银元。许雀儿注意到他的动作优雅得不像普通人，递钱时手指微微翘起的弧度，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习惯。
\"公子好气度。\"摊主笑眯眯地接过钱，\"是做学问的吧？\"
陌尘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站在许雀儿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买完食材，许雀儿拉着陌尘在集市上闲逛，不时停下来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在歌舞厅时年轻许多，眼中少了算计，多了几分真。
\"陌尘，你看这个——\"许雀儿转身，话到一半突然僵住了。
不远处，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正是昨夜被陌尘打晕的李军官。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眼神阴鸷地扫视着人群。
许雀儿的心跳几乎停止。他下意识地抓住陌尘的手腕，低声道：\"别抬头，慢慢往后退。\"
但已经晚了。李军官的目光锁定了他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阿雀！\"他高声叫道，\"可让我找到你了！\"
集市上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许雀儿感到陌尘的手臂肌肉绷紧，连忙按住他：\"别动手，这里人太多。\"
李军官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陌尘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畏惧，随即又变得凶狠：\"昨晚的事，没那么容易完。\"
许雀儿突然笑了，那笑容甜腻中带着几分妩媚，是他惯用的伪装：\"李长官，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们一般见识？\"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陌尘前面，\"我表弟脑子不好，冒犯了您，我替他赔罪。\"
李军官冷笑：\"赔罪？好啊，今晚来我府上，咱们慢慢'赔'。\"他伸手去摸许雀儿的脸。
许雀儿强忍着没有躲开，却在对方手指即将碰到皮肤的瞬间，被陌尘一把拉到身后。
\"滚。\"陌尘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温度仿佛骤降。
李军官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了又变。昨夜被一招击倒的记忆显然还历历在目。他最终收回手，恶狠狠地：\"你们给我等着！\"转身大步离去。
许雀儿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转向陌尘，想什么，却见对方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点上。
\"怎么了？\"许雀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陌尘摇头：\"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回家的路上，许雀儿异常安静。直到进了屋，关上门，他才开口：\"我们得离开上海。\"
陌尘正在整理买来的东西，闻言抬头看他。
\"李军官不会善罢甘休，\"许雀儿咬着指甲在屋里踱步，\"他肯定会带人来报复。王扒皮那边也……\"他突然停下来，苦笑，\"我居然在跟你商量，你一个失忆的人能懂什么……\"
\"我懂。\"陌尘走到他面前，\"你想保护我。\"
许雀儿鼻子一酸，别过脸去：\"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连累我！\"
陌尘没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听你的。\"
许雀儿愣住了。从到大，没有人对他过这样的话。在歌舞厅，他是被呼来喝去的阿雀；在家里，他是多余的累赘。而现在，这个神秘的、强大的男人，却\"听你的\"。
\"傻子……\"许雀儿声嘟囔，却没有抽回手。
夜幕降临，许雀儿翻出积攒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陌尘坐在床边看他，突然：\"钱不够的话，我明再去拿。\"
许雀儿猛地抬头：\"你老实告诉我，那些银元到底怎么来的？\"
陌尘思索片刻，指了指窗外：\"城西有座荒废的宅子，我路过时……感觉熟悉。进去后，发现墙里藏着这个。\"
\"就这样？\"许雀儿半信半疑。
\"嗯。\"陌尘顿了顿，\"还看到一些画...像是符咒。\"
许雀儿想起白在集市上看到的金光，心跳加速：\"你……你以前是道士？\"
陌尘摇头：\"不知道。\"
许雀儿叹了口气，把钱收好：\"明带我去看看那个宅子。\"
夜深人静，许雀儿被一阵低语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陌尘坐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白发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他手指在空中划动，低声念着什么，隐约能听到\"玄宗\"、\"封印\"之类的词。
许雀儿屏住呼吸，不敢打扰。突然，他注意到陌尘腰间挂着的玉佩在发光——那枚玉佩他一直戴着，许雀儿之前以为只是普通的装饰品。此刻，玉佩泛着淡淡的青光，随着陌尘的手指移动而明灭。
\"陌尘？\"许雀儿试探性地叫道。
陌尘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的恍惚逐渐褪去。他转头看向许雀儿，表情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吵醒你了？\"
许雀儿摇头，下床走到他身边：\"你刚才……在做什么？\"
\"不知道。\"陌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练习什么。\"
许雀儿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玄宗'是什么？\"
陌尘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你听到了？\"
\"嗯。是你以前的……门派？家族？\"
陌尘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终痛苦地摇头：\"想不起来，只觉得很重要。\"
许雀儿突然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他声音闷闷的，\"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现在你是我的陌尘。\"
他能感觉到陌尘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平稳而有力。这个拥抱持续了几秒，许雀儿突然惊醒般松开手，耳根发热：\"睡、睡觉吧！明还要去看那个宅子呢！\"
他逃也似地钻回被窝，背对着陌尘，心跳如雷。陌尘静静地看着他蜷缩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月光下，玉佩再次泛起微光，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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