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梦断蓝星
银色精神细丝，脆弱如蛛丝，却承载着整个大世界最后的祈望，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壁垒，刺向那颗魂牵梦绕的蔚蓝星球。
地球！
蔚蓝色星球，地球！
林秋的意识如同被投入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在时空乱流中疯狂撕扯、剥离。承载他神念的，并非他本尊的神魂，而是依托于千魂以混沌之力、灵月燃命之梦、异界转体三者强行构筑的通道，投射向地球的一个“梦境印记”。这印记，需要一个现实的锚点，一个血肉的容器。
砰！
意识重重砸落，感官瞬间被嘈杂的声浪和刺鼻的气味淹没。
林秋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青山绿水，也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而是冰冷、光滑、泛着金属幽光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廉价合成食物和无数人体汗液混合的浑浊气息。震耳欲聋的立体广告声浪如同实质的锤子，不断敲打着脆弱的耳膜：
“最新型神经芯片‘启’，接入‘元界’，体验第二人生！摆脱现实枷锁！”
“第7区生态穹顶因强酸雨受损，修复工程募捐通道已开启!”
“警告！东海岸‘厄尔尼诺-27’飓风即将登陆，请沿海居民即刻前往地下避难所！”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金属床上。这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隔间，四壁光秃，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冷光灯。透过狭窄的观察窗，外面是看不到尽头的、蜂巢般的密集居住单元。无数悬浮车如同受惊的金属鱼群，在摩大楼构成的钢铁丛林中高速穿梭。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化学云层翻滚，偶尔有刺目的闪电撕裂幕，映照出远处巨大屏幕上不断轮播的灾难新闻画面：滔的洪水冲垮堤坝，赤红的泥石流吞噬城镇，龟裂的大地喷涌着硫磺气息!!
五年!仅仅世界的五年，地球竟已过去百年！
他这才意识到：年是根据地球自转一周而来，血魂世界虽然被修士成为“世界”，可它一点都不。其自传一周（一年）相当于地球二十年！
科技的光怪陆离下，是触目惊心的环境崩坏，是道降下的、名为“罚”的末日图景。
林秋低头看着自己的“容器”——一具瘦弱、苍白、布满生活磨砺痕迹的青年男性躯体。陌生的脸，陌生的手，体内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一丝地灵气的存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个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底层青年“李默”，他侵入“元界”制造自己的“造物主”系统，经过七七夜不停得到奋战，在即将成功之时，劳累过度而死。
恰好成了林秋神念降临的脆弱载体。
李默，即是林秋灵魂躯体的载体！
他成功了！
现在，他叫李默！
一股巨大的虚弱感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凡人！一介彻彻底底的凡人！没有修为，没有力量，如何沟通沉睡的道？如何取回那缕决定大世界生死的混沌母气？
“陈盟!”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微光。那是他在地球建立的根基，或许!还有故人？
凭借李默身体残存的模糊城市记忆，跌跌撞撞走出这压抑的“蜂巢”贫民区。城市如同冰冷的钢铁巨兽，高耸入云的建筑表面覆盖着巨大的全息广告，虚拟的蓝白云、鸟语花香与现实中灰暗的空、匆忙麻木的行人形成荒诞的对比。他穿过充斥着合成食物气味的街道，避开巡逻的武装机器人，循着记忆深处那一点模糊的方位感，走向城市边缘。
记忆中的山清水秀早已面目全非。那片承载着陈盟秘密基地的山谷，如今被一个巨大的、闪烁着五彩霓虹的穹顶建筑覆盖——“史前文明奇幻乐园”。刺耳的音乐和游客的尖笑声从里面传来。入口处的全息导游正热情洋溢地介绍：“!这里曾是臭名昭着的封建迷信诈骗团伙‘陈盟’的老巢！他们宣扬虚无缥缈的‘修仙’，蛊惑人心！如今被我司改造为寓教于乐的主题乐园，揭露伪科学的真相！”
封建迷信!诈骗团伙!
他在喧闹的乐园门口，看着那些穿着奇装异服、沉浸在虚拟刺激中的游客，看着乐园里刻意布置的、扭曲丑化的“修士炼丹”、“符咒驱邪”的滑稽表演，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百年的污名化，陈盟，连同整个修炼文明，已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成为供人娱乐消遣的“史前”笑料。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血脉的微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林秋这缕微弱的神念彻底淹没。凡人之躯，灵气荒漠，污名化的过去!寻找混沌本源，似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血脉!”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地亮起。他虽换了躯壳，灵魂烙印未改！至亲血脉间的感应，是超越物质、甚至超越部分规则的本能联系！
李默闭上眼，强行压下这具身体对嘈杂环境的生理不适，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最深处。他摒弃了视觉、听觉，甚至触觉，只专注于那源自生命源头的、冥冥中的一丝牵引。如同在浩瀚无垠的黑暗宇宙中，寻找两颗相互吸引的、微弱星辰的引力线。
时间在感知中变得模糊。城市的喧嚣化作了遥远的背景噪音。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暖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灵魂深处荡漾开来。方向!在东北方！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李默疲惫饥饿的身体，挤上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悬浮公交。目标——城市东北角的“落日工业区”。那里是旧时代的遗迹，工厂林立，污染严重，如今是底层劳工和废旧机械回收的聚集地。
穿过弥漫着金属粉尘和机油味的狭窄街道，绕过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山，林秋停在了一排低矮、破旧的预制板房前。悸动感在此处最为清晰。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最里面一间的门前。门是简陋的合成材料，上面布满了污渍和划痕。
“笃!笃笃!”他抬手敲门，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门内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谨慎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询问：“谁啊？”
门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风霜、刻着深深皱纹的脸探了出来，眼神浑浊，带着底层人特有的警惕和麻木。
林厉！
他瞬间认出了那双眼睛深处，被岁月和苦难磨砺后，依旧残留的一丝熟悉的轮廓！
“爸!”林秋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和这具身体的虚弱而干涩沙哑。
门后的老人明显愣住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更深的警惕和困惑：“你!你找谁？认错人了吧？”他完全不认识门外这个面色苍白、衣着寒酸的陌生青年。
“爸！是我！林秋！”林秋急切地压低声音，试图透过李默的双眼传递出灵魂的烙印，“我是林秋啊！”
“林秋？”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伙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儿子林秋!他!他早就不在了！或许，他在那个世界，安稳度过一生了！一百年了！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
“老林，谁啊？”一个同样苍老、带着疲惫的女声从屋内传来。母亲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后，她比父亲更显佝偻，眼神却更显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明。当她看到门外青年那双眼睛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猛地一颤！
“等等！”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颤抖。她推开老伴拦着的手，踉跄着上前一步，死死盯着林秋（李默）的眼睛。那眼神!那眼神深处的东西!穿越了百年的风尘，穿透了陌生的皮囊，狠狠地撞进了她的灵魂！
“你!你的眼睛!”母亲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像!太像了!秋!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那年。他才十多岁的孩子啊！”
时间仿佛凝固了。父亲震惊地看着老伴，又看看门外同样泪流满面的青年。隔着一道破旧的门槛，百年的时光长河仿佛在此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短暂地折叠。怀疑、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酸楚和悸动。
“进!进来吧!”父亲的声音艰涩无比，侧身让开了门。怀疑并未完全消散，但那眼神带来的冲击，让他无法拒绝。
狭窄、昏暗的屋内弥漫着陈旧和药味。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老式全息照片——那是年轻时的林秋，笑容灿烂，与如今李默苍白憔悴的面容差地别。父母局促地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局促站着的林秋（李默）。
“爸，妈，你们都是修行者，为何...为何现在这番模样！对了，爷爷呢！爷爷是血族三少爷饕奇，即便是地球灵气稀薄，你们是修行者，也不至于如此老态...”
林秋几乎带着哽咽。
一般练气期修士，怎么也得活两百多岁，如今这幅迟暮般的模样，地球似乎发生了大变故。况且，母亲家里虽算不得富裕，可爷爷可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富豪家庭，当初自己那么一闹，爷爷和父亲和解，怎么也不可能过得此番模样。
林厉听闻，指甲深深潜入掌心，一滴滴鲜血滴落，讲述着百年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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