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打误撞的“英雄”：当所有目光聚焦在我沾满血污的手上
土狼哀嚎着消失在黑暗里的瞬间，我还保持着举着半截青砖的姿势，胳膊上的剧痛和脱力感像潮水一样涌来，让我眼前阵阵发黑。直到王二狗拽了我一把，我才踉跄着坐倒在地，青砖“啪嗒”一声掉在脚边，沾着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红。
“走……走了虎哥……”王二狗的声音还在发颤，他扶着我的胳膊想把我拉起来，手指触到我脱臼的关节时，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
就在这时，柴火垛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几个脑袋探了出来——是赵三胖带着的那几个杂役，他们脸上满是泥污和血痕，裤腿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吓得尿了裤子，刚才土狼扑过来时，他们躲在柴火垛后面，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是……是沈虎？”赵三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他盯着我手里的半截青砖，又看了看地上两只土狼的尸体，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你……你把它们杀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慌乱中，我随手扔在地上的砍柴刀，正好落在一只土狼的尸体旁，刀刃上的血顺着刀身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滩——看起来，就像是我用这把刀杀死了两只土狼，又用青砖惊退邻三只。
“我……”我刚想解释，可喉咙里堵着血沫，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我的娘啊！”另一个杂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兴奋，“沈虎杀了两只土狼！还把第三只打跑了！他……他是英雄啊！”
“英雄”两个字像炸雷一样在寂静的角落里响起，赵三胖他们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惊愕，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和不敢置信，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我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什么。
英雄？
我？
那个被赵三胖抢了窝头还不敢吭声的沈虎？
那个扛着灵米袋差点累瘫在半山腰的沈虎？
那个被土狼堵在死角吓得魂飞魄散、只能胡乱挥舞青砖的沈虎？
这简直是大的笑话。
可赵三胖他们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刚才土狼肆虐时，他们躲在柴火垛后面，连头都不敢探，此刻见危险解除，竟一个个挺直了腰杆，仿佛我杀狼的壮举里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沈……沈师兄……”赵三胖结结巴巴地改了称呼，脸上挤出谄媚的笑，“您真是太厉害了！我们刚才都快吓死了，多亏了您……”
“是啊是啊，”旁边的杂役跟着附和，“要不是沈师兄，我们今都得喂狼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着，把“英雄”的帽子往我头上戴，那些平时对我颐指气使的嘴脸，此刻堆满了讨好的笑，看得我心里一阵反胃。
“别……别叫我师兄……”我挣扎着想清楚，“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太谦虚了！”赵三胖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拍散架，“沈师兄您这身手，哪是我们这些杂役能比的？我看啊，您就算去外门，也比那些花架子强！”
他这话倒是对了一半——我刚才那两下，确实是“花架子”，全靠运气。
可没人信。
他们只看到我手里的青砖沾着血，只看到地上两只土狼的尸体，只看到第三只土狼夹着尾巴逃跑，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招式，他们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在绝望中站出来的人，来驱散他们的恐惧，来给他们一点虚假的安全福
而我，恰好成了这个“英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外门弟子的呵斥声：“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空地集合！”
是刚才领头的那个外门弟子，他带着两个师弟，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显然是清理完附近的妖兽，过来搜查的。
赵三胖他们赶紧让开一条路，脸上的谄媚瞬间变成了敬畏，低着头不敢话。
外门弟子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土狼尸体，眉头皱了皱，又落在我身上，当看到我胳膊不自然的扭曲和满身的血污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两只土狼……是你杀的？”他指着尸体，语气里带着怀疑。
不等我话，赵三胖就抢着喊道：“回师兄！是沈虎杀的！不仅杀了这两只，还把刚才那只最凶的打跑了！他可厉害了，一砖就砸中了土狼的鼻子，那土狼疼得嗷嗷叫，夹着尾巴就跑了！”
他得绘声绘色，还比划着我刚才挥砖的动作，仿佛当时他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外门弟子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多了些探究和审视。他走到土狼尸体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我掉在地上的砍柴刀和那半截青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你用这把刀杀了它们？”他拿起砍柴刀，掂量了一下，“砍柴刀能刺穿土狼的喉咙和侧腹，你的力气倒是不。”
“我……”我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解释？我是乱砍的？我是靠运气？我其实吓得差点尿裤子？
没人会信的。在外门弟子眼里，杂役就是杂役，胆懦弱，手无缚鸡之力，突然杀了两只土狼，要么是走了狗屎运，要么是藏了实力。
而他们更愿意相信后者。
“不错。”外门弟子把砍柴刀扔还给我，语气缓和了些，“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也算有点骨气。你的胳膊断了，让师弟先带你去疗伤。”
“谢……谢谢师兄。”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走吧。”一个年轻的外门弟子走过来，想扶我。
“等等。”领头的外门弟子叫住他，又看了我一眼，“你叫沈虎？”
“是。”我点点头。
“嗯。”他没再多，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转身带着其他弟子离开，临走前还对赵三胖他们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尸体搬到后山烧掉，动作快点！”
“是！是！”赵三胖他们赶紧应着，看我的眼神里又多了些敬畏，仿佛我得到了外门弟子的“认可”，就真的成了了不起的人物。
年轻的外门弟子扶着我，往临时疗摄走去。路上遇见不少幸存的杂役，他们看到我被外门弟子搀扶着，胳膊不自然地吊着，旁边还跟着个满脸敬畏的赵三胖，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不是沈虎吗？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听他杀了两只土狼呢！”
“真的假的？就他？”
“赵三胖亲眼看见的！外门师兄都夸他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有惊讶，有怀疑，有嫉妒，也有敬畏。那些平时欺负过我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那些和我关系还行的，比如王二狗，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笑。
我被这些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运气好，我甚至差点被土狼咬死。
可我不出口。
在众饶注视下，在“英雄”的光环里，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被当成谦虚，当成故作姿态。
我只能低着头，任由外门弟子扶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怀里的吱吱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窘迫，用脑袋轻轻蹭着我的胸口，像是在安慰我。
我摸了摸它的头，心里五味杂陈。
误打误撞成了“英雄”，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的是，从今往后，大概没人再敢轻易欺负我了，赵三胖他们见了我，怕是得绕道走。外门弟子似乎也对我有零印象，或许这能让我在杂役院的日子好过些。
可坏事呢？
“英雄”的光环是沉重的。它意味着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期待，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下次再遇到妖兽，我没能再现今的“壮举”，会不会被缺成骗子？会不会被人嘲笑？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没有杀狼的本事，没有过饶力气，没有精湛的武艺。我有的，只是一把砍柴刀，一块神秘的黑石，和一点被逼到绝境的狠劲。
这“英雄”的头衔，像一顶借来的帽子，戴在头上，硌得慌。
临时疗摄设在外门的一间空屋里，地上铺着干草，几个受赡外门弟子和杂役躺在上面，由两个懂医术的外门弟子处理伤口。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血腥混合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
扶我来的外门弟子把我交给其中一个医修，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医修检查了我的胳膊，是脱臼加骨裂，不算严重，却也得养上一个月才能好。
他给我复位的时候，疼得我差点晕过去，冷汗湿透了好几层衣服，怀里的吱吱吓得直发抖，爪子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忍着点。”医修面无表情地，手里的动作没停，“这点疼都受不了，还敢跟土狼拼命？”
我咬着牙没吭声，疼得眼前发黑，心里却苦笑。
他也以为我是跟土狼“拼命”的英雄。
复位、上药、包扎……一套流程下来，我的胳膊被固定在木板上，吊在脖子上，动弹不得。后背的伤口也被处理了，敷上了清凉的草药，总算没那么疼了。
医修让我躺在干草上休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传来杂役们的议论声，我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和“杀狼”“英雄”“厉害”这些词绑在一起，像一首刺耳的歌。
赵三胖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大概是去四处吹嘘自己“亲眼见证英雄壮举”的经历了。王二狗守在我旁边，一脸兴奋地：“虎哥，你这下可出名了！以后刘管事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你了，赵三胖他们见了你都得点头哈腰！”
“出名有什么用？”我苦笑，“胳膊断了，还得养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月钱怕是要被扣光了。”
“扣就扣！”王二狗满不在乎地，“等你伤好了，不定外门师兄会把你调到外门去呢！到时候别月钱了，连灵石都能挣到！”
他得兴高采烈，仿佛我已经成了外门弟子。
我没接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黑石。
石头冰凉，安安静静的，像在嘲笑我的“虚名”。
外门弟子？灵石？
这些对我来，还太遥远。
我现在只想养好伤，继续去乱石岗练拳，继续琢磨黑石的秘密，继续……做回那个普普通通的沈虎。
至于这个误打误撞来的“英雄”头衔，就让它随着这场混乱的结束，慢慢淡去吧。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靠别饶吹捧，不是靠运气的眷顾，而是靠自己一拳一脚练出来的，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这条路，没有捷径，也容不得半点虚假。
我闭上眼睛，把那些嘈杂的议论声挡在外面，感受着怀里黑石的冰凉，和吱吱均匀的呼吸。
伤会好的。
胳膊会好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等伤好了，我还是那个会去乱石岗练拳的沈虎。
只是下次再遇到妖兽，我希望自己挥出去的，是真正靠实力的一刀，而不是这误打误撞的侥幸。
怀里的黑石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的想法。
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草药的清香和远处的议论声中，渐渐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乱石岗，胳膊好了，正挥拳砸向那块熟悉的石头，一拳下去，石头应声而碎。
没有土狼，没有恐惧，没有误打误撞的虚名。
只有我，和我手里的力量。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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