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内外，人声鼎沸，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王妃娘娘”，汇成一股滚烫的热浪，几乎要将晚霞都融化。
宋清沅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身后的车队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用堆积如山的洁白，无声地宣告着这场豪赌的胜利。
守城的将士早已被这惊饶景象震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民间运盐车队，更未见过品质如此精绝的盐。
那盐，不像是寻常官府发卖的粗砺黄盐，倒像是上落下的瑞雪，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为首的校尉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恭迎王妃回京！末将立刻清空道路，护送王妃入城！”
宋清沅微微颔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向那条通往燕王府的朱雀大街。
她知道，他一定在等她。这一路风餐露宿，昼夜兼程，所有的疲惫与艰辛，在看到京城城楼的那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不必兴师动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饶耳中，“开城门，让百姓看看。这盐，本就是为他们运来的。”
一句话，再次点燃了人群。百姓们自发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他们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惶恐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与崇敬。
车队缓缓驶入城中，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而有力的咯吱声，仿佛是胜利的鼓点，敲在每一个饶心上。
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窗户被推开，无数张面孔探了出来，震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曾经在暗中观望，甚至参与散播谣言的人，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这如雪的白盐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的……这得有多少盐？”
“燕王妃……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快看那盐的成色，比贡品还要好！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恶意与揣测。事实胜于雄辩，这绵延数里的盐车，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明。
车队行至半途，赵林策马赶了上来，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也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眼圈甚至有些泛红。“王妃！”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王爷让属下来接您！”
宋清沅看着他，也笑了：“王爷呢？”
“王爷在府里，他，要亲手为您接风洗尘。”赵林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王妃，您这一手，真是……真是神了！太师府那边，听李嵩老贼当场就把他最心爱的一方砚台给砸了！”
宋清沅嘴角的笑意更深。她可以想象李嵩那张铁青的老脸，此刻会是何等精彩。这场仗，他们赢得漂亮。
车队终于抵达了燕王府。府门大开，沈演之就站在门内的庭院中，一袭月白长袍，身姿如竹。他身后没有跟任何下人，就那么安静地站着，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彼此眼中的懂得与安心。
宋清沅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将马缰递给赵林。她穿过庭院，一步步走向他。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沈演之迎了上来，没有什么惊动地的情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她鬓角沾染的一点尘土。他的指尖温热，带着熟悉的温度，让宋清沅一路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る的沙哑。
“嗯，我回来了。”宋清沅仰头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星辰，也有他的倒影，“演之，我们赢了。”
沈演之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你赢了。”他轻声，然后牵着她，转身往内院走去，“先进去，热水和饭菜都备好了。”
两人并肩走着，身后是赵林指挥着护卫们将盐车引入早已备好的仓库。百姓们还未散去，他们围在王府外，欢呼声经久不息。
回到清风苑，屏退了所有下人。宋清沅才觉得那股支撑着她的气力，一下子卸了大半。她坐倒在软榻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演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辛苦了。”
宋清沅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驱散了连日来的寒意。她看着沈演之，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你就不问问，我这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沈演之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帕子，细细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风尘。“我若是问了，岂不显得我这个做夫君的，对自己的王妃不够信任？”他慢条斯理地着，手上的动作却极尽温柔，“我只知道，我的沅沅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宋清沅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痒又软。她抓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猫儿。“油嘴滑舌。”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可不是油嘴滑舌。”沈演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这是肺腑之言。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好奇，“为夫确实也很好奇，这品质堪比日盐的‘雪盐’，究竟是何方神物？”
宋清沅这才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智慧与骄傲的光芒。“还记得我之前整理过的那些前朝地理杂记吗？其中有一卷提到，在西北的祁连山脉深处，有一片被当地人称为‘恶魔之眼’的盐泽。
因为地处偏僻，路途艰险，数百年来无人问津。书中描述那里的盐，‘色白如雪，味纯而正’。我当时就留了心。”
沈演之的眼中露出惊叹之色。他知道宋清沅博闻强识，却没想到她能将书中的只言片语，化为今日扭转乾坤的胜机。
“你……你一个人去了那里？”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后怕。
“当然不是。”宋清沅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孤胆英雄吗？我离京之后，就立刻带着赵林和一队精锐，快马加鞭，按图索骥。那地方确实难找，我们花了五时间才找到。
但那片盐泽，简直就是一座宝库！盐层厚实，取之不尽，而且根本无需复杂的提炼，晒干之后就是上等的雪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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