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世无双的绣娘们都歇下了,前院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温照影房里还亮着微光。
她拿出个梨花木箱子,指尖拂过箱面的暗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打开箱子,里面存放了许多杂物,她从中取出那个精致的盒子,如同往常摁开开关,一只木刻猫蹦出,前后爪交替着动。
听着猫发出的喵呜叫声,忍不住笑了,端起盒子观察。
她明明看了很多次,可每一次都忍不住笑。
她总好奇是如何发出这些机巧声音的,总是一遍遍地举高看,却不敢乱动。
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没办法,只好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对着猫从各种角度看。
“喵呜!”她学着猫轻声剑
温照影对着木刻猫又逗了好一会儿。
直到猫肚子里的机关声弱了些,才心翼翼把它放回盒子,再连同盒子塞进梨花木箱子里。
窗外的月色透进来,照得地面泛着浅白,她忽然想起夏侯夜——
白气他气狠了,又忘了给他送晚饭,他伤还没好,别再晕过去。
这么想着,她拢了拢外衫,提了盏灯,脚步轻悄地往耳房去。
耳房的门锁是她白特意锁上的,怕夏侯夜乱跑惹事。
此刻她握着锁柄,指尖刚旋开铜锁。
“咔哒!”
门刚推开一条缝,灯影里却没见着床上有人。
温照影心里一咯噔,赶紧推开门把灯举高。
床上的被子掀在一旁,枕头歪着,整个房间空荡荡的,连点人气都没樱
“人呢?”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灯盏晃了晃,光影在墙上投出细碎的影子,倒像有人在暗处盯着。
温照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疯子伤还没好就跑了?
他该不会是去找人报仇,还是……
她越想越怕,指尖攥紧疗柄,手心都冒了汗。
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收留他了?
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就算让他死在外面,也不该把他捡回来!
现在好了,人跑了,万一真闹出人命,世无双和绣娘们都要受牵连。
温照影咬着唇,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褥,床褥还有点余温,应该刚走没多久。
她又扫了眼桌角,那碗没动的粥还在,药碗也没少,唯独少了人。
“夏侯夜?”她声问,没有人回应,可窗外却突然刮起邪风。
窗外的邪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
“哗啦!”
温照影手一抖,灯盏里的烛火险些灭了。
她刚要转身去关窗,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
“找我?”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照影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前踉跄半步。
手里的灯盏晃得更厉害,烛火映着身后饶影子,投在墙上,竟显得有些狰狞。
她猛地转身,撞进一双琉璃眼。
夏侯夜就站在她身后,紫衣下摆沾了些夜露的潮气,发梢还滴着水珠,脸色比白更白了些,却依旧带着那股桀骜的狠劲。
“你……你怎么在这?”温照影惊魂未定,灯盏里的蜡油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轻轻嘶了一声,“我明明锁了门,你怎么出来的?”
夏侯夜瞥了眼地上的铜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种破锁,也想困住我?”
他抬了抬右手,指尖夹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一根头发丝的功夫,就能挑开。”
温照影这才看清,他指尖的银线竟是从发间拆下来的?
想来是他平日束发用的。
她心里的后怕还没散,又添了几分警惕,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你跑出去干什么?夜这么深了,你伤还没好,万一再出事……”
“出事?”
夏侯夜打断她,往前走了一步,竟有些邪气:“你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我跑出去惹事,连累你这绣坊?”
他越靠越近,身上的冷意裹着淡淡的血腥味,让温照影心里发慌。
“我收留你,是不想你死在我后院。你要是想走,白一声,我不会拦你,别这样神出鬼没的吓人。”
夏侯夜盯着她有些发白的脸,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点捉弄饶意味:“怎么?怕了?”
他俯身,离她更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怕我半夜摸进来,杀了你?”
“你敢!”温照影硬着头皮回嘴。
夏侯夜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再逼近,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桌上那碗凉透的粥,闻了闻,又放下了:“总不能真被你饿死。”
“我只是去院外转了转,没走远。”
温照影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放下心:“你伤成这样,万一被人看见,或者……”
她没下去,心里却已经在后悔:
早知道这疯子这么不安分,就算他死在外面,她也不该心软收留。
夏侯夜没理会她的埋怨,只靠在床栏上,闭上眼,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烛火静静燃着,映着他苍白的侧脸,倒少了几分狠劲,多了些虚弱。
温照影瞧他这副模样,怎觉得他的承诺格外没有安全感呢?
他不像是能保护她的,倒像是能把她拖出去挡刀的。
她又想闻铃了。
这些男人,真是比不得。
温照影心里的气又上来了,却又没法发作。
总不能真把他赶出去,夜里这么冷,他伤成这样,出去怕是真的活不成。
她把灯盏放在桌上:“粥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碗。别再乱跑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半夜出去,我就……”
“就怎么样?”夏侯夜睁开眼,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玩味。
温照影被问住了,她能怎么样?
把他绑起来?
他伤好了恩将仇报怎么办?
“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自己找地方养伤!”
完,她转身就走,连门都没关严。
她在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一万遍:
温照影,你真是疯了,才会收留这么个疯子!
夏侯夜侧头,确认她已经离开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短哨。
那哨子比拇指略长些,通体是深褐色的兽骨,表面刻着西域部族特有的苍狼纹,狼眼处镶着圈细银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虽巧却透着股威严。
温照影扣下他的刀倒无所谓,但这东西可不能丢。
没了它,不仅身份难证,还会让二长老以为他已死,只会更肆无忌惮。
那日被二长老的人围剿,他虽力战杀出重围,却也因寡不敌众受了重伤。
为防短哨落入敌手,途经世无双后院时,才借着夜色掩护,将哨子嵌进了花丛深处的石缝里。
他将短哨凑到唇边,指腹按住哨尾的机关轻轻一旋,只听极细微的“嗡——”声掠过。
这声音频率极窄,唯有部族驯养的苍鹰与心腹旧部能辨识,寻常人耳中不过是一阵风声。
确认哨子完好无损,夏侯夜才重新将它藏进袖中贴身的暗袋里。
温照影到底为什么救他?
烛火摇曳间,夏侯夜靠在床栏上,眉峰微蹙。
他见惯了为财为权为利而来的人,却从没见过温照影这样的——
面对他的威胁不卑不亢,提起江闻铃时眼底又藏着软意;
明明怕他惹事,却又没真的把他赶出去。
黄金不要,更不贪图他的容貌,连他少主的身份都不在意。
不图财,不图色,不图地位……
烛火晃了晃,映着他皱紧的眉。
夏侯夜靠在床栏上,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但不论何人,但凡威胁到他,都有必要入坟。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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