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全是沈翠芬在伺候。
这时，外头偷懒的那三个兄弟也晃晃悠悠回来了。
他们原本在村口和人打牌，眼看太阳偏西，才想起该回家吃饭。
一个人抓着牌不放，另两个还在争论上一把的输赢。
最后被人提醒黑了，才陆续起身。
他们走过田埂，踩着路往家走。
都到饭点了，还赖在别人家不走，那不成不懂事的孩子了？
谁家都讲究吃饭准点，误了饭时就是不守规矩。
他们这样拖拖拉拉，别人背后会闲话。
可他们不在乎，反正有沈翠芬做饭，饿不着他们。
路卫东和他儿子前后脚走进厨房。
自从沈翠芬进了陆家门，厨房就没别人管过。
五个人一进屋，全愣住了。
屋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锅是空的，碗柜里也啥都没樱
连碗筷都洗得锃亮，整整齐齐摆在柜子里。
摆放的顺序一丝不苟，筷子头对齐，碗沿对齐。
“爸！奶！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吧！肉和鸡蛋全吃了，不怕屁股长疮啊？”
路富华第一个跳出来抱怨。
他站在灶台前，伸手在锅底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捞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明明刚闻到一阵肉香。
那香味是从院子里飘来的，分明是炖肉的味道，热腾腾的，勾人食欲。
路卫东抬脚就踹了他屁股一下。
“你个兔崽子胡咧咧啥，老子也是刚进来！”
路富华捂着屁股直叫唤。
盛老太反应最快，一拍大腿就开始嚎。
“哎哟喂！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咋娶了个这么狠心的儿媳妇，连口饭都不给人留！”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指着堂屋的方向。
“建国！你现在就去把那个狐狸精给我轰回秦家村！”
她的情绪激动，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
“让她腾地方，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路卫东气得咬牙切齿。
要是这时候他还想不明白怎么回事，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饭菜肯定被沈翠芬一个人吃光了，连渣都没剩。
她不但吃了，还把碗洗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道理？
事干完了，懒也偷成了，还在这撒泼耍赖！
路卫东心里怒火翻腾，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这么多年，头一回让她这么嚣张，没想到她倒蹬鼻子上脸了！
以前她再怎么不顺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顶撞长辈，更不敢独吞全家的饭菜。
路卫东二话不，抄起灶台边的火钳就要往外冲。
他几步跨出屋门。
沈翠芬早就吃完饭了。
趁着还没黑，正坐在院子里缝两个女儿的布鞋。
见路卫东拎着火钳冲出来，她挑了挑眉，慢悠悠地从针线筐里摸出昨晚那把剪刀。
那把剪刀被她擦得十分干净，握柄上还缠着一圈旧布条。
这些年来，她也算明白了。
在这个家里，软弱只会换来更多的欺压。
怕软的，就硬。
怕硬的，就不怕死的！
路秀薇和路秀叶立马站到沈翠芬前面，却被她一把拽回身后。
“你俩别碍事，闪远点！”
沈翠芬着，握紧了手里的剪刀。
她的手臂稳稳地垂在身侧，剪刀尖对着前方。
路卫东一看那闪着光的剪刀尖，喉头一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前阵子挨的那一剪刀，现在还隐隐作痛。
可身后盛老太的声音又炸了起来。
“哎我的老爷哟！建国你还愣着干嘛？上去打啊！饭不做，人不见，肯定是偷溜出去败家了！”
她激动得双手叉腰，脖子伸得老长。
“饭不做，人不见，成净干些没名堂的事！你以为这个家是你的钱袋子啊？”
她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沈翠芬手里的红布料。
那颜色鲜艳得扎眼，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指着沈翠芬手里那红彤彤的鞋面，恨得牙痒痒。
“这种布料村里谁家舍得买？那叫灯草绒，贵得很！”
她记得清楚，供销社卖这个布，一尺要两毛五。
一双鞋面就要半尺多，算下来一双鞋，光材料就得一块多钱。
她清楚得很，那可是村里新媳妇才舍得买的料子！
平常人家结婚，能买一身新衣服就不错了。
哪有人一出手就是这种贵布？
更别一次买那么多。
叫啥灯草绒，听一双好几块钱！
那“狐狸精”手里，居然有两双！
她越想越气，脑子里全是沈翠芬平日里冷着脸、不干活的样子。
现在又冒出这么多好料子！
她脑子里已经脑补出沈翠芬背着全家偷偷花钱的场景。
不定还跟外人勾结，把家里的东西拿去换钱。
不然哪来这么多钱买布？
“再这么下去，这个家都要改姓秦了！你还有没有点男人样？”
她觉得路卫东太软弱，根本镇不住这个媳妇。
家里大事都由着沈翠芬，这还得了？
路卫东回头看了眼盛老太，心里直翻白眼。
您老是不是嫌我活太久？
没瞧见沈翠芬手里那剪刀正对着我脖子吗？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呼吸变得沉重。
沈翠芬站得不远，手里那把剪刀锋利得很。
刃口在阳光下反着光。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
可他娘根本不管这些，还在那不停煽风点火。
没想到，路卫东还没开口，路富全先蹦了出来。
他从厨房门口冲出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
他指着沈翠芬，声音都变了。
“妈！你不是没钱给木香彩礼吗？你看看这鞋，一买就是两双！你还想不想给我娶媳妇了？”
他一直在为娶木香发愁，彩礼的事家里拖了又拖。
可现在，沈翠芬手里居然拿着这么贵的布。
这不公平！
沈翠芬耸耸肩：“不是两双，是七双。”
“不想！”
她盯着路富全，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路富全傻眼了，“好！好！好！那我去赵家当上门女婿！以后别指望我给你们养老！”
他气得脸通红，手指着沈翠芬，又转向路卫东和盛老太。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话音刚落，还没等沈翠芬发火，路卫东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刚才啥？我养了你十八年，结果你要去当上门女婿？”
路富全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被打得偏过头去。
路富全和路富华吓得连连后退，背脊贴上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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