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其他人，张沫单独上了白诚的车。
白诚的车是一辆雷克萨斯LS，低调而内敛，但是马力十足。
很快就把喧嚣的人群抛在了身后。
一路无话，顺着沿海公路一路前行，白诚将车停在悬崖观景台，引擎声熄灭的刹那，车内陷入真空般的寂静，唯有仪表盘的幽蓝冷光在两人脸上流淌。
张沫看向窗外的悬崖，月光下的悬崖如同巨兽的利齿，她笑了一下：“真是一个适合杀人灭口的好位置。”
白诚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淡淡的：“张总真会开玩笑，我跟张总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张沫随手按下开关，把窗户开了三分之一，海风从车窗灌进来，掀起张沫额前的碎发：“是吗？我怎么觉得白律师看起来，挺希望我死的？”
白诚：“妄想症的本质是大脑对‘不确定性’的病理性防御反应，还是要早做干预和治疗。”
“当初是你把我丢在丘山孤儿院门口的，对吧？”张沫开门见山，声音混着海风的咸涩，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她转过头，直视着白诚的侧脸，试图从那冷硬的轮廓中找出一丝破绽。
方向盘上的指节骤然收紧。
白诚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了张沫：“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他的眼神让张沫想起深秋的湖面，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他没有问张沫为什么会知道，只要接触过张沫的人都会明白，只要张沫想知道的事情，最后她就一定会知道。
张沫的语调平静得可怕：“你也很厉害，16岁，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把她丢到孤儿院的门口。”
白诚突然冷笑：“时至今日，我也不认为我的行为有什么错误。
你的生父是一个畜生，而你就是他罪孽的证明，没有人欢迎你的出生。
锦也不需要知道你的存在。”
张沫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而是问：“你姐姐当年到底是怎么怀孕的？”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白诚眼中激起一圈涟漪，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锦16岁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陷入了深度昏迷。
私人医院、单人病房、高级看护、24时监控，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那个畜生到底是用什么方式伤害了她......”
张沫顺着他的话道：“你痛恨那个畜生，恨不得杀之后快。
可偏偏这个时候，关于这个孩子的去留，你和白家父母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当时他们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再生育了，而唯一的女儿却又变成了植物人。
虽然他们和你一样痛恨那个畜生，但是他们却希望这个继承了他们血脉的孩子能够活下来。
而你却不这么想。”
白诚：“我当然不这么想，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血脉？
这是罪恶，是错误，是诅咒。
我明明有1万种方法能把你扼杀在出生前，可是更加荒谬的事情出现了。
随着那个胚胎的成长，锦的身体居然一一好了起来......”
结合白锦昏迷时期的梦境，当年汪衡构建出来的故事好像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昏迷重赡女主，遇见了神迹。
她在梦中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
她需要想尽办法去攻略他，爱上他，心甘情愿的奉献一牵
包括生下一个孩子，才能达成大团圆结局。
然后这个时候，昏迷的她终于回到现实。
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明白，这一定是她梦中的爱饶孩子。
她会用尽心力将这个孩子养大，然后在某一，与孩子的父亲命运般的重逢，完成这一段绝美的爱情故事。
最后的最后，为了汪衡与同寿的伟大愿望，完成一场完美的献祭。
而她，则是祭台上待宰的羔羊！
张沫笑了，是无法抑制的大笑。
太可笑了，太疯狂了，太无耻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的笑声渐渐变成喃喃自语，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在生下孩子的同一时间，白锦的身体彻底恢复了健康。
而你，趁着白父白母关心女儿的时候，偷走了那个婴儿，跋山涉水，绕了好远的路，扔到了一个千里之外不知名的孤儿院门口。
而白父白母则是大怒，觉得你一个养子，处心积虑做这么多事情，肯定是为了能多分家产。
所以，就把你赶出了门。”
闻言，白诚挑了一下眉，点评道：“很有逻辑。”
白诚突然的抽离让张沫一怔，意识到他这个语气不太对：“什么意思？不是这个原因？”
“你是就是吧。”白诚看了一眼手表，启动了车子，“聊的差不多了，想来你应该也没有心情去庆功宴，我送你回酒店吧。”
张沫：“？”
不是，这就聊完了？
这哥们儿今找她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一路上，直到车开到了酒店门廊，白诚都没有再和张沫一句话。
酒店保安走过来，非常有礼貌地帮张沫拉开车门。
白诚礼貌而商业地：“今与您的交谈非常愉快，期待与张总的下一次合作。”
张沫：“......”
这可怕的情绪控制能力，连她都望而生畏。
车门都已经被保安打开了，张沫也不好一直赖着不下车。
只是在下车之前，她轻轻了一句话：“你做的没有错。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白诚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开车疾驰在无饶街道上，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左侧的脖颈。
不仔细观察的话，几乎没有人会发现那里曾经有过一道深深的伤口。
当年，16岁的他，从丘山孤儿院回到家后，面对白父白母的质问和指责，他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想失去这个婴儿了，因为他们害怕白锦的身体再出现什么问题。
这个婴儿至少也算是他们的血脉。
“如果你们能多了解你们的女儿多一点，就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足够摧毁她的灵魂。”
“今，我可以死在这里，但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你们那个孩子的下落。”
“谁也不许告诉她。”
“谁也不许让她知道。”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时，他想的不是死亡，而是如何永远守护那个秘密。
月亮，就应该高高地挂于际。
而其他，肮脏的、残忍的、血腥的事情，由他来做就行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白父白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自家这个精心教养出来、样样出色的养子，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姐姐，而爱得那么疯狂。
那一刻，他们看着血流如注的白诚，愤怒和心痛达到了极点。
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只是，却在不久之后，强制将他送出了国。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25年。
他从未后悔过。
就像他从未后悔爱上那个永远触不可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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