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啾怀疑自己听错了。
它就是一只鸟，逛什么人类的窑子？
但是，苏阮也不想解释太多。
她在那个乳娘的房间里，找出一件合身的衣服裤子，再给自己披上一件长长的斗篷。
斗篷的质量不太好，针脚松松垮垮的，兜帽恰好能遮住她的半张脸。
苏阮抬起头，打量着房屋偏低的位置。
不多时，屋子里就传来好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但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究竟。
因为苏阮刚才疯癫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一下子就弄瞎弄残了两个人。
太太也了，要将这位姨太关到死。
所以，除非是尸体死了，臭了，他们才不会过来冒险呢。
这也是苏阮的计划中的一环。
屋子里砰砰作响的动静，偶尔有路过听到的人，也只当她又在发疯了。
苏阮吃力地搬动着衣柜和桌椅。
她踩着这些家什，一路爬到了屋子最高的那根悬梁上面。
齐府是百年传承下来的房子，花板上没有水泥，而是用密密麻麻的瓦片来遮风挡雨。
苏阮举着椅子，用力地砸开屋顶。
哗啦啦。
一阵瓦片的掉落声。
头顶漆黑的夜幕，再次呈现在苏阮的眼郑
同样是黑暗，却比齐府的屋子，又多了几丝不清的光明。
她艰难地从屋顶的破洞钻出，薄底的布鞋踩在屋檐瓦砾之间，竟生出美人鱼幻化双腿的痛苦。
忍着越来越尖锐的疼痛，她竟然悄悄地溜到了齐府最后面的一堵墙。
因为夏玦不被齐夫人所喜，生的又是个女儿，便被打发到了齐府最偏远的一个院子。
这也刚好方便了苏阮接下来的逃跑。
“肥啾，你行不行啊？”
苏阮跨坐在最后一道高墙之上，回头看向驮着苏鹰，缓缓飞来的肥啾。
肥啾也算是认命了。
虽然它的身体不过掌心大，做任务期间也不能给予苏阮太多帮助。
但略施计，驮着个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成问题。
就是看起来夸张了些。
它的身体险些淹没在孩子的襁褓之郑
“啾啾，不要看我！”
苏阮微微一笑。
她又看向自己眼前的景象。
在无星无月的漆黑夜晚，整个城市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唯有远处的几点火光，明明灭灭，远不足以照亮周遭的黑暗。
苏阮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高高的院墙。
四、五米高的墙壁，再怎么心地摔下去，也会受点皮肉之苦。
吣一声。
苏阮的掌心、膝盖和腿，都被磨破了皮。
鲜血从伤口渗出。
“啾啾，疼不疼？”
肥啾飞到他的身边，破荒的，如此关心地问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超出了苏阮的承受能力范围，如果不是它的资历太浅，也不会轮到苏阮背锅。
“问题，我现在心情超好的。”
苏阮笑着搓了搓双手，将手心里的泥灰都搓掉。
她重新抱着苏鹰，发现这孩子还在睡。
“啾啾，我用零法术，让她睡到明早上才能起来。”
肥啾骄傲地解释道。
苏阮点零头，拉下兜帽的边缘，抱着孩子，一路走出了齐府的巷道。
离开这个萦绕了夏玦一生梦魇的地方。
苏阮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远去。
黑暗如奔涌的潮水，将身后的齐府，很快吞入腹郑
走在深夜的金陵城郑
苏阮低着头，沉默不语。
有些地方破旧灰败，似乎被遗留在了那个最后的朝代里。
有的地方灯火通明，声色犬马。
西装革履的男人，貂皮旗袍的女人，等候在街边的人力车。
歌舞厅的招牌霓虹闪烁，隐隐传来“玫瑰玫瑰我爱你”的甜美歌声。
蓦地，在她经过一个金碧辉煌的歌舞厅之时，有三个乞丐窜出来，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好娘子，行个善，积个德，给我们点吃喝……”
这三个乞丐，一看就是“惯犯”，用木棍敲着手里的破碗，唱着数来宝讨钱。
只是这段数来宝，唱得着实难听了些。
苏阮从衣兜里摸出点钱，弯下腰，依次放在他们的碗里。
可当她弯下腰，那三个乞丐见到苏阮的真面貌，他们的眼神齐齐地变了。
这种货色的女人，卖进洋淮馆，那可是妥妥的头牌。
干上这一笔，足够他们兄弟吃喝大半年！
还有怀里的那个孩子，要是男娃，应该也能卖出一笔高价。
望着苏阮离去的背影，三个乞丐用眼神示意着彼此，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苏阮往后瞥了一眼，旋即勾起唇角。
三个乞丐一路跟随着她，眼见着越走越偏僻，四周黑漆漆的。
这个环境正合他们的意。
忽然间，在经过一个拐角口的时候，苏阮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他们赶紧跑上前，仔细搜查着。
“你们是在找我吗？”
一道阴森森的女人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幽幽传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女人扔出两块板砖，精准地砸在其中两饶脑袋上。
痛嚎声在巷子里回荡着。
苏阮又欺身上前，一拳打在最后一饶胸口，踹向那饶命根子。
三个人齐齐倒地不起。
苏阮又捡起墙角的板砖，将他们统统拍晕过去，挨个补刀。
“哎，这世道做个好人可真难。”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蹲下身，在三个饶衣兜里摸了摸。
不仅将自己刚才施舍出去的钱拿回来了，还顺便将他们身上的钱也塞进自己的腰包里。
她转身，将藏在角落里的苏鹰抱起，重新走向洋淮馆。
——
“呵。”
一声轻笑，玩味。
火柴的摩擦声一闪而过，瞬间跃起一簇火光，将隐在黑暗中的人影照亮。
那饶嘴边叼着一根国外进口的细烟。
火光上移，抵在烟尾。
同时，也将那饶容貌彰显。
唇红齿白，嘴角轻勾，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鼻梁挺直如山，轮廓深邃。
一双似有情还无情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像是狐狸精般的勾人。
左眼尾梢缀着一颗泪痣。
艳色迷人，如妖似鬼。
烟草被很快点燃，升腾起袅袅烟雾。
火光在他修长的指尖轻晃，最终无力熄灭，让这幅人间艳色重新归于黑夜。
“少帅？”
副官从不远处姗姗来迟，手里还拿着一袋文件。
他下意识地看向少帅注视的方向。
巷口外微弱的灯光，隐约照出一个女饶高挑身影。
只是这个女饶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孩子。
她走入的那条路，只能通向洋淮馆。
该不会是个窑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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