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蒙蒙亮，赤水河一条林木掩映的隐秘支流河湾，水汽氤氲。
夸蚩动作麻利，粗壮有力的手臂将几根笔直楠竹捆扎结实，一个简易却稳固的竹筏便成型了。纳兰霏、荷和精悍的苗寨青年阿树，心翼翼地将厚实油布包裹的银钱搬上筏子。
竹筏吃水线深了些。
纳兰霏见了，都不由心惊。
单靠这竹筏真能安全到其他县？
“坐稳了，走！”
夸蚩一声低喝，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
长篙一点岸石，竹筏悄无声息滑入清冷河水，顺流疾下。
而随着竹筏行驶，纳兰霏发现自己想多了。
本以为夸蚩只是独竹漂厉害，没想到在其他船只，包括竹筏这类交通工具的技艺，也是神乎其神。无论遇到何种地形，竹筏都能稳稳通过。
秀，太秀了。
……
富水县码头。
经过接近两个时辰的奔波，竹筏缓缓靠岸。
与古蔺城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
该县码头上四处喧嚣，货船装卸，贩叫卖，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没有过多停留，直接来到街道，找到一家粮店。
粮店外挂着招牌【丰裕】
铺面宽敞，米粮堆积如山。
纳兰霏看了眼夸蚩，“就这家吧。”
夸蚩笑了笑，“我推荐的店铺一定没问题，咱们走。”
运盐走南闯北，远的不，至少赤水河沿线周边的各个城镇，包括里面的一些商铺，他还是特别了解的。
几人刚进店铺。
柜台那名明显是掌柜的男子，便抬起了头。
掌柜是个圆脸富态的中年人，见纳兰霏一行气度不凡，立刻堆起笑脸迎上：“贵客临门呀！买米？上好的新米、陈米、精米、糙米，贵客想要什么，我们这儿应有尽有！”
纳兰霏递上单子：“精米五十斤，黄豆十斤。”
“好嘞！”掌柜嗓门洪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精米价格可比普通粮米贵不少，一下子能买这么多，果然是贵客。
他赶忙转头对不远的伙计喊，“精米五十！黄豆十！快给贵客装袋，挑最好的！”
伙计应声而动，量斗翻飞，米粒哗哗作响。
掌柜则是打着算盘，噼啪作响：“承惠，精米这个价，黄豆这个价…一共这些银子。”
着，他将算盘前推给众人看，然后比划了个手势。
他报了个比古蔺高两三成的价。
纳兰霏没还价，爽快付钱。
掌柜笑容更盛，连声道：“贵客爽快，下次再来啊！”
纳兰霏点点头。
“我们还要采买些其他东西，这些粮米麻烦帮忙送到码头。看到有苗人看守的竹筏，那就是我们的船。”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去送。”
得到掌柜的确认，纳兰霏便喊着夸蚩，前往街的另一角。
那是一家名为回春堂的药铺。
临近店铺门口，便能问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坐堂的老掌柜须发皆白，眼神却精明。
看过纳兰霏的药材清单，他捋须沉吟：“姑娘要的这几味…量不啊。川贝母、铁皮石斛…都是精贵货。”
“价钱好，但药材务必保真，年份到位。”纳兰霏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
“那是自然，我们回春堂也是几十年的老店，不做没良心的买卖！”
老掌柜点头，吩咐伙计抓药。
他亲自拿起一片晒干的石斛，对着光看了看纹路，又嗅了嗅：“您看，七分干，纹路清晰，香味正，是上等货。”
随之他又拿起一块川贝母，指甲掐了掐硬度：“看这‘怀中抱月’，形好，粉足。”
纳兰霏仔细查验，尤其关注几味外形易混淆的关键草药。
她拿起一片“白及”，凑近细看断口，又闻了闻气味，确认无误后才点头。
掌柜见她懂行，不再多言，认真打包。
全程夸蚩只能在边上看。
身为苗人，常年在山林与野兽打交道，他自然也是略懂些草药的，只不过没纳兰霏这般精通。
但让他有些疑虑的就是。
纳兰府不是一直是酿酒世家么，怎么纳兰姐，对药材也懂，真是奇怪。
真的。
随着与纳兰霏接触，夸蚩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懂对方了。对方，总能出些惊奇的言论跟做出些让他琢磨不明白的事。
“贵客，店新到了一批关外野山参，要不要…”
另一边，好不容易遇到大肥羊，那位掌柜开始试图推销。
“不必，只要清单上的。”
纳兰霏干脆利落，不给对方机会。
付了远高于市价的银子后，老掌柜见状，也不再啰嗦，拱手送客。
夸蚩主动接过药材背上。
二人顺着去码头的路往回走，当路过一家布庄时，边上几名妇饶闲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听了吗？古蔺那边闹‘醉魇’更凶了，还断了城外寨子的粮药，是什么…军事征用？”
“军事征用？啥子情况哟，没听最近有战事呀。”
“就是嘛，打仗咋还能打到咱们蜀地。”
“嘘！声点！你们胆子真大，真是啥话题都敢聊。古蔺那边的事，谁知道真假？别惹祸上身。咱们富水县太平就好。”
纳兰霏听闻，与夸蚩不由对视一眼。
二人都没有话，但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路无言来到码头，将所有物资都捆绑完毕确认无误。
夸蚩划着竹筏回程。
竹筏吃水比之前更深了些，但夸蚩操控依旧稳健，专挑人迹罕至的狭窄水道，避免引人注目。
站在竹筏前，纳兰霏声对着夸蚩道，“我一定会把醉魇破解的，沈家的好日子不会长。”
夸蚩目视前方，认真的划船没有扭头。
过了半晌，适才轻声应道。
“我信你。”
纳兰霏听后，会心一笑，不再打扰夸蚩划船。
由于装的货比较多，返程比来时慢了些时辰。
而就在眼看最多半个时辰，便能进入苗寨地界，众人心头微松时。
突然！
前方宽阔的河道拐弯处，一艘悬挂着官府旗帜的巡河船破浪而来，正正挡在竹筏前方！
船头站着一个穿着皂隶服的班头，手按腰刀，扬声厉喝：
“前面竹筏！立刻停下！官府巡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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