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使团队伍抵达黑水城南门时,正是午后时分。
秋日明亮的阳光倾泻而下,为巍峨的城门楼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城头之上,象征大梁与北蛮和平交往的彩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营造出一派刻意维持的喜庆氛围。
城主上官瑾率领城中大官员、各大商行行首,以及代表着北蛮本地势力的赫连、上官、皇甫、百里四大家族族长,早已出城列队相迎。
上官瑾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蓄着文雅的短须,穿着一身极为合体的梁人儒袍,举止从容不迫,颇有儒雅之风。他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双手恭谨地捧着一本象征着治权与民心的黑水城户籍总册,脸上带着经过精心计算的、合乎礼仪的、无可挑剔的谦和微笑。
林昭昭透过车窗缝隙,紧紧盯着不远处那个姿态恭谨谦卑、应对自如的上官瑾。
忽然间,她脑海中一个尘封已久的画面与眼前之人重合,不由失声低呼:“是他?!”
“你认识?”齐曜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惊愕,立刻低声追问。
林昭昭猛地收回视线,看向齐曜,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恍然与后怕,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我想起来了……他和赫连斥勒……是生死之交!可他明明已经死了……”
“他叫上官瑾,已在黑水城做十年城主了!”齐曜低声道,“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我不确定!当年有段时间他和赫连斥勒几乎形影不离……先看看再。“
前面,大梁户部尚书杨哲稳步下车,庄重地接过那本沉甸甸的户籍册子。双方依礼相见,言语客气,举止得体,一切都在既定的规程之内进校
杨尚书携册返车,上官瑾则利落地翻身上马,亲自在前为使团引路。队伍跟着他,缓缓驶入城门。
道路两旁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梁人与蛮人混杂,摩肩接踵。目光交织,其中不乏纯粹的好奇、敬畏,但也潜藏着更为复杂的审视,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然而,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整洁的街道,安然无恙的商铺,乃至民众脸上那寻常看热闹的神情——都寻不到半分这座城池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清洗的痕迹。
空气里没有血腥味,青石板上不见血污,甚至连一丝混乱的迹象都无。一切都过于井然有序,过于……平静了。
上官瑾引着使团队伍,穿越了两侧店铺林立、人声鼎沸的宽阔主街,随后拐入了一条颇为僻静的巷子。巷子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门,进去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极为偌大、仿佛由货栈仓房改造而成的院子。
然而,院中的景象,实在太过骇人。
就连平日里见惯了生死、训练最为有素的绣衣使,在看清院中情形的刹那,也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不少人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只见这偌大的院子里,白茫茫一片!两排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草席(或白布)直接铺在青石地上,每一张席子上都覆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浓重的血腥味与伤药气息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更让人心头巨震的是,草席之上还有不少还在微微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显然还活着!身着虎威军服的大夫,正神色凝重地穿梭其间,逐一揭查看伤势,进行着初步的包扎。
这里,仿佛一个被匆忙开辟出来的、临时的人间炼狱。方才城外那番歌舞升平,与簇的惨状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贵使大人!”上官瑾见杨尚书下了马车,立刻上前几步,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无比。他伸手指向身后那片白布覆盖的惨烈景象,语气沉重而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与请罪之意:“下官无能,疏于防范。就在昨夜,城中突发大规模械斗,匪类凶悍,波及甚广……”
他微微抬头,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懊恼与自责:“好在……经过虎威军一夜弹压,局势已然控制住了。”
他看向那望不到头的伤者与尸体,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公务:“只是……伤亡者众,仓促之间只得将他们移到此处,尚未来得及详细清点厘定,还请贵使示下。”
“还请城主即刻清点人数,查明正身,妥善安置!”杨尚书面色沉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是!下官遵命!”上官瑾连声应承,态度谦卑,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为难之色:“按贵使团一路车马劳顿,本该先行歇息几日,洗尘接风才是正理。只是……此事突发,牵扯实在太大……”他目光扫过身后那几位神色各异的族长,语气加重:“赫连、上官、皇甫、百里四大家族族长,也都因此事有万分紧急的情况,需当面禀告贵使!您看……是否可在此处略作停留,待下官初步清点出伤亡,诸位族长也好即刻向您汇报?”
“不必了!”一个如同金石交击、铿锵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上官瑾的安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制式铠甲、腰佩军刀,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中年将领,正龙行虎步而来——正是驻守黑水城的大梁虎威军右将军齐珞!
“杨大人!”虎威军总兵齐珞声如洪钟,对着杨尚书抱拳行礼,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虎威军右将军齐珞,向您汇报!”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旁脸色微变的上官瑾,朗声禀报,每一个数字都如同重锤:“截至此刻,共计一百二十八名负隅顽抗之贼人,已全部伏诛!”
“我虎威军将士,伤七十,亡……二百零八!”
“此处的贼人身份,我军已全部核验完毕,名录也已记录在册,随后便奉上详报!”
想过现场的惨烈,没想到竟然接近三比一的伤亡,大梁付出的代价让齐曜瞬间红了眼睛。
林昭昭紧紧握着齐曜的手低声道:“幕后的操纵者才是最该死的!这个上官瑾脱不了干系!”
虎威军右将军齐珞的声音刚落,齐曜已和林昭昭肩并肩地来到近前。
“右将军!本座绣衣使指挥使齐曜。”齐曜目光如炬,扫过眼前惨烈的现场:“此前有劳了,此刻起,簇此案由绣衣使全面接管!”
不待齐珞和杨尚书从这突如其来的接管中反应过来,齐曜冰冷的目光已然扫过上官瑾与那四位蛮人族长,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客套,厉声喝道:“绣衣使听令!将上官瑾,赫连、上官、皇甫、百里四族族长分开!就地审问!”
“得令!”周围侍立的绣衣使齐声应和,声震全场,随即如虎狼般应声而上,动作迅捷而专业,瞬间便将脸色骤变的上官瑾与四位族长分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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