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刀柄上，那点温热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借来的。
夏没动，左眼的血顺着颧骨滑下，滴在问之刃的护手上，溅开一粒红点。他抬起右手，用指背抹过刀身，血迹在金属上拉出一道斜痕。刀还插在荒原的地里，像根界碑，分开了身后那扇正在凝固的门廊和眼前这片死寂的旷野。
他没回头看任何人。
但手指微微屈起，指甲刮过刀脊，发出一声短促的摩擦。这是信号。
七人缓缓散开，围成一个松散的圈，距离刀最近的是南宫璇，最远的是陆沉。没人坐下，也没人话。唐狰的右臂垂在身侧，黑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暗光，像一层刚结痂的皮。叶蓁的机械臂彻底熄了火，她用左手按着右肩关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周衍站在边缘，手背上的三道深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低头看了眼，把袖子往下扯了半寸。
夏弯腰，匕首从腰侧抽出，在地上划了一道。
刀尖划过碎石，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泛起微弱的银光，像是切断了什么看不见的线。门廊内的灰白开始收缩，光晕向内塌陷，最终缩成一个点，熄灭。
他收刀，转身，面对七人。
“别运功。”声音很轻，却压住了所有人想动的念头，“让伤自己沉下去。”
南宫璇皱眉，指尖刚凝聚的一缕气流立刻溃散。她想开口，但看见夏的眼睛——那只没被血糊住的右眼，黑得没有波动。她闭上了嘴。
雷枭蹲下身，试图启动义肢。金属关节发出咔的一声，随即爆出一串电火花。他低吼一声，手撑地，额头青筋跳动，强行催动能源。
夏走过去，左手按在他肩甲上。
掌心的旧疤贴着金属，雷枭的身体猛地一震。义肢的电流声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掐断。雷枭喘着气，抬头看他。
“它在学你。”夏，“你越催，它越想活。”
唐狰冷笑一声：“那它活不了多久。”
“未必。”南宫璇突然开口，“你手臂上的东西，刚才动了。”
唐狰低头，黑色纹路确实在缓缓起伏，像呼吸。他没反驳。
陆沉抱着玻璃罐，走到阵边缘，蹲下。罐子表面结霜未化，他用指腹擦了擦，里面器官的轮廓模糊不清。“我们可以更强。”他，“只要把他们的侵蚀收进来，我不需要太多。”
唐狰猛地抬头：“你试试看。”
陆沉没动，但眼神亮了一下。
夏没阻止，也没回应。他退后两步，突然割开手腕，血顺着掌心流下，滴在地面。
血没散开。
它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蔓延，在荒原的地表勾出七道弧线，最终连成一个残缺的星形。夏用刀尖补完最后一笔，七芒星阵成形，血光微闪。
他一脚踏进阵心。
“闭眼。”
七人迟疑了一瞬，陆续闭上。
下一秒，所有人身体一震。
唐狰闷哼一声，右臂的黑色纹路剧烈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南宫璇的经脉中，那股污染的气流突然变得温顺，竟开始逆向回流。叶蓁的机械臂内部传来细微的启动声，虽未恢复，但某种信号重新接通。周衍手背的刻痕微微发烫，仿佛时间被短暂倒拨。司徒娆右眼罩下的血流减缓，雷枭的义肢核心温度下降，陆沉怀里的玻璃罐霜层裂开一道细缝。
十息后，夏抬脚，踩碎阵纹。
血光熄灭。
七人睁眼，脸色各异。
“它能中和。”夏，“不是消除，是平衡。你们的侵蚀互相抵消，像平。”
南宫璇盯着他：“你早就知道？”
“想过。”他擦掉手腕上的血，“没试过。”
“所以拿我们当试验？”雷枭声音低沉。
“你们已经变了。”夏看着他，“问题不是谁对谁错，是还能走多远。陆沉想吞人，唐狰想藏伤，南宫璇想控制一切，叶蓁在记录数据，周衍在埋东西，司徒娆在笑，雷枭在硬撑——你们以为我看不见？”
没人话。
“我们不是来救饶。”夏把问之刃拔起，刀尖朝下，“我们是来杀饶。杀那些该死的，也杀那些不该活的。可现在，我们自己开始腐烂。”
他顿了顿。
“从今起，七宗罪不互噬，不滥杀，不逃避侵蚀。我们不是清白的，也不是纯粹的恶。我们是闸门，挡在后面的东西比我们更脏。”
唐狰低笑一声：“听起来像在给自己找借口。”
“不是借口。”夏转向他，“是你解剖病人时，‘这是为了救下一个’。你信过吗？”
唐狰没答。
“我信。”夏，“所以我割人喉，剖人心，烧人骨。我不忏悔，也不停手。可现在，我开始想——如果救人要靠杀人，那杀到最后，谁来杀我？”
南宫璇冷笑：“那你当初为什么带我们进去？”
夏没看她，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市轮廓上。
“因为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恶，必须由更恶的人来管。”
陆沉忽然开口：“那你打算怎么管我们？”
夏抬起左手，掌心旧疤朝上，血从割口渗出，滴在疤痕上。
“用这个。”他，“它记得每一次死。也记得每一次，我为什么动手。”
周衍低头，悄悄把手伸进怀里，罗盘残片的边角硌着胸口。他没拿出来，只是轻轻碰了碰。
叶蓁用左手摸了摸右臂，金属外壳冰冷，但内部有节奏的震动仍在。她没话，把数据记在了脑里。
司徒娆右眼罩下的血停了，但她没去擦。嘴角动了一下，又压住。
雷枭站直身体，义肢虽停摆，但他没再试图启动。
夏把刀插回地面，站在阵心。
“我们没赢。”他，“只是活下来了。接下来，不是躲，也不是逃。是定规则。”
南宫璇抬头：“谁来定？”
夏看着她，右眼映着阳光，左眼被血遮住。
“我。”他，“因为我杀过最多的人，也救过最多的人。我不干净，所以能决定什么该死。”
唐狰咧嘴：“那你打算杀谁？”
夏没回答。
他抬起手，指向远处城市的方向。
一缕黑烟从某栋废楼顶端升起，歪歪扭扭，像信号。
他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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