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琉缩在廊柱的冰冷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团子耳尖柔软的轮廓。怀中家伙的心跳透过薄薄的侍女裙料传递过来,微弱却顽强,像黑暗中跳动的火苗。
宴会厅的喧嚣此刻在她耳中化作模糊的噪音背景,只有那若有若无、如同陈旧颜料般的松节油气息越来越清晰,几乎粘附在每一次呼吸上。
“麻烦……”银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丝绸,不远不近地飘过来。
他倚在露台雕花栏杆旁,修长的手指捻着一片从下方花圃“飞”上来的、边缘带着被火焰燎过痕迹的深红色花瓣,看似赏玩,目光却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主殿深处那道紧闭的、镶嵌着荆棘与雄狮纹章的沉重大门——国王专属的议事偏厅。
洛可可暴躁地扯了扯皮背心,拇指下意识按了按口袋里的纸团,对着银狐的方向压低声音:“死夹子,看见什么了?那破门板子镶金了不成?”
银狐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指尖的红瓣无声化为齑粉:“金玉其外,败絮……不,颜料其郑炮仗,闻到火药味了吗?”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偏厅门口守卫的两名卫兵。他们盔甲锃亮,站姿笔挺如雕塑,脸上挂着宫廷卫兵标准化的肃穆表情,但过于标准了——眼神空得如同琉璃珠子,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毫不差,连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弯曲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是画上去的“完美”,透着非饶诡异。
苏琉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就是这里!午宴前的争执之地!
苏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抱着团子,装作整理裙摆,低头快步朝着偏厅侧后方一条狭窄、堆放着清洁用具的佣人通道挪去。
身份是枷锁,也是掩护——一个慌慌张张的新人女官想找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歇脚,再正常不过。
通道昏暗潮湿,弥漫着皂角和消毒水的味道,将外界的香风隔绝。苏琉背靠冰冷的墙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心翼翼地将团子放在一堆干净的厚棉布上,家伙虚弱地“嘤”了一声,银眸在昏暗中闪着担忧的光。
“乖,休息一下。”苏琉用气声安抚,指尖轻轻拂过它的额顶,随即闭上眼睛。
精神沉入识海,那升级后的【辰时沙漏】悬浮于虚空,内里的银蓝星沙缓缓流淌,核心处的克洛诺丝残魂碎片如同微弱的星蓝火炬。
‘时感之触!’苏琉在心中默念。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无形涟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这能力对精神消耗极大,尤其是在团子重伤初愈、她必须分心守护的情况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鬓角。
感知如同无数细密的丝线,谨慎地探向那扇紧闭的偏厅大门。穿透厚重的橡木,掠过门口那两个毫无生命波动的“卫兵”……混乱!
愤怒!一种炽烈、狂暴、带着毁灭倾向的愤怒情绪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空间的每一缕尘埃郑
与之交织的,是另一股庞大、强硬、带着冰冷掌控欲的威压。
“呜……”团子突然在她脚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三条尾巴不安地扫动。同一时间,苏琉的【时感之触】猛地捕捉到一股尖锐的、转瞬即逝的波动——
从偏厅厚重的门缝下方渗出,像一滴不甘凝固的暗红色颜料,带着绝望的悸动,旋即被更强的凝固力量压制。
“找到了!”苏琉猛地睁开眼,银眸深处寒光一闪。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在通道口响起。凌雪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位“档案记录员”的脖颈上多了一条不易察觉的浅痕,像是被什么细线勒过,她琥珀色的眼眸比寒冰更冷,手中记事板上,用极细的笔触潦草地画着一枚断裂的、沾染了红色颜料的金色徽章——亲王家族的纹样,旁边标注着两个字:“门隙”。
“争执触发点?”凌雪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却锐利地刺向偏厅方向。显然,她也用了自己的方法,甚至可能遭遇了某种反噬,锁定了大致位置。
苏琉用力点头,声音压得极低:“门缝下……有东西!残留的情绪……很烈!像……爆炸前的火星!”她无法解释沙漏的能力,只能描述感知。
两人视线交汇,瞬间达成共识。必须进去!必须抢在下一轮“凝固”可能被触发前!
凌雪迅速在记事板上划动,看似在记录通道的清洁情况。苏琉则抱起团子,借着棉布的遮挡,飞快地从围裙内袋掏出自己的匕首。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手指悬停在激活按钮上。目标Id早已烙印在心底——泉水指挥官!
如果那个伪善的神棍敢在这关键时刻靠近、干扰、甚至试图提前触发凝固来掩盖什么……她不介意立刻送他去见他的“光明”!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凌雪,用眼神示意:“怎么进去?”
凌雪的视线落在了通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半人高的壁柜上。柜门虚掩着,里面堆着替换用的烛台和银质托盘。她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可能的视线,手指在柜子内壁一处雕花上快速而精确地按压了几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壁柜靠墙的内侧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浓烈的松节油和陈旧颜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通往偏厅后面休息室或密道的捷径。
凌雪之前的“记录”工作,显然不是白做的。
苏琉毫不迟疑,抱着团子率先侧身挤了进去。凌雪紧随其后,反手将暗门虚掩。
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隐秘通道,墙壁粗糙冰冷,空气污浊。通道尽头隐约透出光亮和……压抑的人声。
“……您这是背叛!用子民的骨血……铺就您的……”
一个低沉、压抑着火山般怒火的男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喘息。
应该是亲王的声音。
“……必要的牺牲!为了永恒的王权!为了这永不落幕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威严、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如同冰层下的暗流。
是国王!
苏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屏住呼吸,和凌雪如同壁虎般贴紧冰冷的墙壁,挪向声音来源处的窥视孔——那是墙壁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似乎原本是装饰缝隙,此刻成了然的观察口。
缝隙那边,是偏厅后方一个隐蔽的休息隔间。华丽的帷幔半垂着,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透过缝隙,苏琉清晰地看到了对峙的两人侧影。
亲王背对着窥视孔,高大魁梧的身躯因激愤而微微颤抖。
他穿着深紫色的丝绒礼服,袖口和领口装饰着代表家族的金色荆棘与雄狮纹章,此刻那纹章在他剧烈起伏的肩背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一只手死死按着腰间镶嵌宝石的佩剑剑柄,指节捏得发白。
国王则侧对着这边,坐在一张铺着猩红鹅绒的扶手椅上。他穿着更加繁复华丽的金色礼服,头戴一顶象征王权的型金冠,面容被阴影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高高扬起的头颅。
他的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姿态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他脚边随意丢着一个已经干涸的、深红色颜料桶,还有一些散落的、画着扭曲符文的羊皮纸碎片。
“……您看看外面!”亲王猛地转身,指向主殿宴会厅的方向,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那些笑脸!那些欢呼!都是用活生生的……堆砌出来的‘颜料’!您甚至……连他们的灵魂都……”
他话未完,国王猛地站起身!阴影中,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其残忍、极其冰冷的弧度。
“灵魂?那是维持这幅‘杰作’永恒鲜活的……燃料!”国王的声音变得粘稠而阴冷,带着一种非饶质感,“而你,我亲爱的弟弟,你将是今夜盛宴……最亮眼的一抹‘红’!”
话音落下的瞬间,国王那只敲击扶手的手猛地抬起,掌心对准了亲王。
掌心之中,一团粘稠得如同活物的、不断翻滚扭曲的暗红色颜料正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亲王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那不是愤怒,而是看到了无法想象的恐怖真相所带来的、混杂着绝望的惊骇。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亲王胸腔里炸开!那不是怒吼,更像是灵魂被撕裂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但目标并非国王,而是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
然而,没有鲜血喷出。
被剑刃刺穿的礼服下,涌出的并非殷红,而是如同火山熔岩般沸腾、粘稠的——暗红色颜料。
那颜料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和灼热的高温,疯狂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
亲王的惨叫变成了非饶、混合着痛苦与某种诡异满足感的嘶嚎。他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开来,皮肤在暗红颜料的冲击下寸寸龟裂,露出底下同样流淌着“颜料”的本质。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白被迅速蔓延的暗红吞噬,只剩下两个疯狂旋转的、如同漩涡般的漆黑孔洞!
他在自爆!
用自己作为容器,引爆了体内某种被国王“植入”的、毁灭性的颜料力量。
他要与这扭曲的“画狱”同归于尽。
国王似乎也震惊了一瞬,随即发出愤怒而尖锐的厉啸:“蠢货!你毁了我的……”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的、如同粘稠沼泽被巨物砸入的闷响。
苏琉透过裂缝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汹涌的暗红颜料洪流如同决堤般从那膨裂的躯体中喷发,瞬间吞噬了国王惊怒的身影,吞噬了华丽的帷幔,吞噬霖上那些符文羊皮纸的碎片……然后,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的瘟疫,极速蔓延。
颜料所过之处,金碧辉煌的墙壁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如同凝固的油彩画布;精美的家具如同被重笔涂抹,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的香氛、食物气味、甚至光线本身,都被那股浓烈到刺鼻的松节油与陈旧颜料混合的味道粗暴覆盖。
那暗红的洪流咆哮着冲出隔间,撞开了通往主殿的偏厅大门。
苏琉甚至“看到”门外那两个“卫兵”僵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拟人化”的、极致的惊恐表情——虽然那表情下一秒就永远凝固,连同他们整个人,瞬间被奔涌而来的暗红颜料染透、覆盖、定格。
凝固开始了!
从偏厅这个“爆心”开始,恐怖的凝固力量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向着整个宴会厅、整座宫廷、整个“画狱”瞬间扩散。
要将一切都拖入永恒的、无声的、色彩浓艳的死寂。
“闭眼!”苏琉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她猛地回身,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地上的团子,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升级后带着内衬星轨的【诡影披风】猛地兜头罩下,将自己和团子紧紧裹住!
嗡!
披风内衬的星轨瞬间被激发,流转的微光形成一个薄弱的能量屏障。几乎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绝对死寂气息的“凝固之风”从缝隙中汹涌灌入!
苏琉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投入了万年寒冰的深处。思维几乎停滞,血液流动变得无比缓慢,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那股要将其永久冻结的力量。
披风剧烈地颤抖着,星轨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仿佛随时会熄灭。
“呜……琉……”团子在她怀里发出极其微弱、仿佛被冻结在喉咙里的呜咽,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僵硬!
“团子!撑住!”苏琉在心底疯狂呐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崩出血来!【辰时沙漏】在她识海中疯狂旋转,【均衡】的力量被极限压榨,试图在自己和团子周围制造一个时间流速加速的微缩领域,对抗外界的绝对凝固。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永恒的一瞬。
另一边,泉水指挥官正在大厅中央觥筹交错,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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