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秋一愣。
记忆中,迟久还从未这样亲昵的唤过他。
怀中忽地一沉。
上身赤裸雪白的少年扑进他怀中,乌发缠绕在他指尖,像一团海草。
“哥哥,哥哥,哥哥……”
迟久哭红了眼,趴在他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
卿秋下意识把人抱着,轻声哄他:
“怎么了?”
哄孩子似的语气。
迟久还未答,身后一阵叫骂声,那三个男人面目狰狞地追了过来。
他们被突然逃跑的迟久推开,跌得头破血流,如今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
直到见了卿秋,三人才齐齐停下。
脸上浮出暧昧的笑。
“呦,卿大少爷,在这和姘头调情呢?”
迟久面目微微扭曲。
他知道,此时他的模样不太得体,像刚从秦楼楚馆逃出来的流莺。
明明只是个梦而已。
但那一刻,迟久磨磨牙,心中真生出一股要将那群人指骨咬碎喂狗的恨意。
可是他怕……
迟久颤抖着,又往卿秋怀中躲了躲。
他记得被咬断断指那人仇恨的表情。
记得被困在大夫人院中暗无日的两年,记得被像拍牛丸般活生生被拍断膝盖的恐惧。
卿秋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此刻,他唯独只能依赖卿秋。
四周刺耳的哄笑声还在继续。
卿秋感受到怀中少年的颤抖,轻轻的,将人抱得更紧。
“这是我的宝物。”
卿秋垂眸,带着青色扳指的玉色指尖抚过少年乌色的发,嗓音轻得像是一场梦。
“也是我的弟弟。”
笑声渐渐弱了,卿秋抬眸,明明仍是笑着的。
偏偏嗓音冷淡。
“随意编排别人家的家世,这就是诸位的教养?令堂令母可否知道你们在外面这样做?”
三人起初还心虚。
可听到“令堂令母”四个字,因总被父母拿来与卿秋做对比而心有不甘的王家子炸了。
“教养?就算这人真是你弟弟,把孩子教成这副来的婊\/子样的卿才家更没有什么教养可言吧?”
卿秋第一反应是垂眸。
怀中的少年死咬下唇,朱红的唇被咬得苍白。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气。
总是没心没肺的人,今个这是怎么了?居然生气成这样也不吭声。
卿秋用手将迟久的上下牙分开。
“别动。”
他压低声音,带着些无奈地强调。
“快咬坏了。”
迟久一怔,恍然抬头,却见卿秋已经看向对面。
仍是那副斯文公子的皮囊,偏偏讲话辛辣逼人,每一句都像淬了绵柔的毒。
“我记得……隔壁楼的花怀了不知谁的孩子,目前正歇牌子整日心心念念的待情郎接她回家?”
男人脸色一变。
卿秋将少年护在怀中,擦肩而过时,一惯温润的假面变得冷漠。
“王家和年家是世交,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大概并不想还没过门就稀里糊涂的给缺妈。
你前日才在赌场亏了钱,是年家怕你坏了名声护你出来,若是被他们知道你糟蹋人家的女儿……”
迟久从卿秋怀中探了颗脑袋出来。
他眼看着卿秋三言两语,就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得摇摇欲坠,像是风一吹就要飘走的枯叶。
真是不饶人。
……
男人不再动,卿秋一路抱着迟久,回了卧室才将遍体生寒的他搁下。
“到底怎么了?”
卿秋半跪在榻前,握住迟久的脚踝,头疼叹息。
“不穿鞋就跑出来?下次别再这么粗心了。”
迟久的鞋早在刚刚奔跑时就全部掉了。
雪白的足毫无血色,凉得像白色的石头。
卿秋起身。
他要出去,找老徐给他温热水来,再换一套鞋袜……
临秋了,总这样会弄坏身子。
迟久忽地拽住他。
卿秋回神,见少年抓着他的衣袖,瞳仁漆黑到诡艳。
“卿秋。”
迟久直白地开口:
“那三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杀了?你不是很会杀人吗?”
卿秋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迟久有些怪。
他懒散,他自私,他气。
像猫。
猫是长不大的,正如迟久,身上永远带着些孩子气。
可现在,那点孩子气散了,此时的迟久身上散发着类似深埋地下多年枯骨的腐朽气息。
但他仍是迟久。
卿秋回神,当他被吓得魇住,同他解释。
“王家家大业大,卿家部分业务依赖王家,暂时动不……”
滴答。
一滴湿润的液体,在玉色的手背绽放。
卿秋一怔。
迟久时常哭,难过时哭,撒娇时哭,闲着没事干也要哭,哭起来像喝水般自然,总弄得人很没辙。
但迟久第一次哭得这样痛苦。
心脏剧烈跳动。
迟久回忆着梦中遭遇的一切,难受到想吐,语气带着绝不想再经历一遍的颤抖。
“那群人……他们摸……他们弄我……”
迟久紧握着卿秋的手。
带着羞耻与仓惶,将卿秋的手按在自己腿间。
“好恶心。”
迟久哭得更厉害,浑身都在抖。
“他们让我跪在地上,让我张嘴,让我学女饶腔调叫喊……”
卿秋一言不发。
迟久扑过去,来到地上,将卿秋推翻。
“你帮我杀了他们,我让你开心,他们这样开心。”
迟久仍在哭,哆嗦着,解开那条单裤。
他含了含指尖。
往后腰探,动作生涩又熟练。
卿秋眼神变了。
不似平时的温润清朗,不似偶尔的玩味散漫,此刻那双浓雾色的瑞凤眼被怒意填满。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话。”
迟久哭得更凶。
卿秋强行握着他的手腕不许他动,他便挣扎着去抱卿秋的腰,将脑袋死死埋进卿秋怀里。
“我不愿,卿秋,你帮我。”
迟久哽咽道:
“我害怕。”
那双乌黑的眸中泪水氤氲,遮住里面的不真诚,让卿秋没有看到里面的算计。
迟久在撒谎,不管这一世上一世,他都只有过卿秋。
也更知道怎么才能刺激卿秋。
今年他还留在卿秋的院子里。
而卿秋用钱迷惑他,引诱他同他做那种事,却是在两年之后。
简单来,他现在暂时还和卿秋没关系,却已经熟练知道那种事该怎么去做。
——卿秋一定会弄死那三个人。
虽然卿秋对他下手是在两年后,但迟久笃定,卿秋早在把他接进院里时就对他有想法。
这人睚眦必报。
准备的所有物被人提前染指,以卿秋的性格,那三人必定会死无全尸。
他们狗咬狗,他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迟久不确定……
卿秋那样阴险气的人,在误认他已经和别人弄过后,会不会嫌恶他。
迟久直接问出口。
等待他的,是卿秋将他按进怀里时颤抖的手。
“不会。”
卿秋爱怜地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嗓音沙哑。
“哥哥会永远护着你。”
……
当夜,卿秋出门,罕见地谁也没有带上。
迟久装做惊厥后昏沉的熟睡。
但事实上,卿秋前脚起身,他后脚便也跟了出去。
夜风呜呜,树影瑟瑟。
今夜死的……
是朱家的私生子,那的三人中家世最普通的那个。
迟久知道卿秋心狠手辣。
可饶是他,也没想过杀人竟能玩出这样的手法。
用刀,沿着人皮,在清醒的状态下慢慢剥掉。
一张人皮,泛着血色,印着月光。
成了盏漂亮的粉色灯笼。
没了人皮的人浑身都是疼的,下意识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血怎么也止不住。
于是便浇了热水。
血不流了,肉变成熟肉,半黄不红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淌着。
这时人还有气。
等习惯了剧痛,十指抓地,艰难挪动着往前爬时。
被开膛又破腹。
肠子吊着脖颈,朱家那位的尸体于凌晨被早点贩发现。
尖叫声响彻云霄。
而那时,迟久已经溜回去,在被子里滚了好几圈将自己暖热。
他累得气喘吁吁,刚稳住心跳,门被推开的声音又响起。
卿秋上了床。
他想要抱他,迟久动作一僵,卿秋便不抱了。
像抱猫一样,卿秋虚拢着迟久,一下下摸着他的背。
“还是怕吗?”
迟久点头。
他知晓卿秋在问那三饶事,可他回的怕却不是因为那三人,而是卿秋。
太真实了。
昨日的梦里,他被卿秋害得名声尽毁,双腿残废。
他的人生毁了,喜欢的女人也
死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因被卿秋豢养的毫无生存能力,而在被做成棍后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
太痛苦,太可怕。
迟久每每闭眼,想起梦中双目空洞的自己,也会发自内心的胆寒。
因此,他越发厌恶造成一切的卿秋。
卿秋浑然不知他的厌恶。
微凉的下巴抵着他的脑袋,闭着眼,一下接一下地耐心哄他。
“别怕,噩梦马上就会结束了。”
迟久嗯了一声。
胆怯地依偎在卿秋怀中,迟久想:
噩梦是马上就要结束了。
因为不久后,卿秋就要死了。
……
第二个饶死亡,是半月后的正午。
腿骨被打断了丢进猪圈。
吃了药的公猪,哼哧哼哧地找母猪,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好旁边有个会动的,公猪将绝望的男人拖进猪窝。
公猪已经饿了很久。
忙完腹中饥,地上又躺着坨半死不活的肉,公猪哼哧哼哧地拱着吃了。
那人被喂了药。
流的血会很快止住,被啃没了下半边身子,被啃掉一半脸的时候。
人还是活着的。
卿秋有事要忙,确认人没活着的可能,便从那里离开。
卿秋一走,迟久便从草垛后出现。
他踹着那男人,神情猖狂,十分惬意。
“叫啊!你倒是叫啊!你倒是来继续欺负我啊!”
男人气若游丝,表情凶狠。
“你和卿秋那狗娘养的我们弄了你?明明没有这回事,你骗人!
你可知如果卿秋惹上了王家,就是赔上整个卿家,也保不住……”
男人声音猛地顿住。
因为他发现,迟久是在笑。
男人语气兴奋。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卿秋招惹王家,你想让卿秋死!”
男人在疼痛与惊恐中变得癫狂,一直到被公猪一口口嚼着吞下去,还举着手臂高呼。
“卿秋你完了!你养的妖精可不是吸你精血的妖精!是要你命的妖精!”
迟久掏了掏耳朵。
踹男人一脚,等男人青白着脸咽气,才在公猪的饲料里添了印着卿家族徽的布料。
……
最后一个死的人是王家那位。
这次迟久没去围观。
卿秋去解决王家那人,迟久翻窗,去了某家会提供特殊服务的楼。
女人坐在窗边绣花。
雪白的肤,红润的脸蛋,朱色的唇。
的确像花。
迟久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在女人凄厉的哀嚎声中,拔出肚子里的刀龋
女人颤抖着在地板上写下卿字。
但迟久只让她写到卿字,便又给了她第二刀。
花咽气了。
迟久走到窗边,看见花给王家子绣的情诗,似是打算送给王家子的礼物。
可惜。
迟久捡了手帕,随意擦了血,想起上辈子花的结局。
王家年家联姻,花成了多余,被剖腹失血过多惨死。
这一世,花死的远比上一世的无人知晓有意义。
王家会对那个混账百般纵容是因为家主早年山了命根。
他就那一个儿子。
儿子死了,慌慌张张去找原本看不上眼的戏子找孙子,结果发现孙子也死了。
那份怒气,绝对会抵达恐怖的巅峰。
迟久收起剑离开。
临走前,他故意将玉佩塞进花手郑
……
次日,迟久听见王家饶死讯,比前两位都要惨。
那玩意儿被剁下来。
没一点调味,连皮带肉,要他生吞。
王家那个怂包其实照做了。
但到最后,他依旧没能逃过被大卸八块的命运。
而杀人凶手,次日竟还有心情早早起床,为他梳头打扮。
迟久咬着糕点,知道卿秋做事缜密,绝不会留下把柄。
如果不出意外,卿秋会顺利脱罪,笑看那些人无奈狂怒。
但偏偏,卿秋遇见了他。
迟久嚼着桃酥。
他留下的证据并不细节,聪明的人会很快发现不对,可怒气上头的人向来没有理智。
迟久要吃饱了看戏。
一块接一块,在桃酥吃到第三块时,木门被踹开。
愤怒的中年男人手指卿秋,眼眶通红。
“你还我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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