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铺叠的树林中，一个身着黑衣手持长刀的男子猝然从枝头滚落，来不及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一把长刀便跟着来到了眼前。
“咣！”
男子偏头迅速躲过，但还是被削下了一缕发丝， 一身利落男子装束的薛锦轻松地落在霖面上，对上男子憎恨的目光，脸上的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薛锦…你这个叛徒竟还敢现身！”
“报仇雪恨自然是要自己动手才痛快”
“你刺杀盟主在先，如今又趁盟主不在瓦解信盟，唆使信人叛逃，待盟主归来就是你们的死期！”
“要不是他失了人心，那些人又怎会弃他投我？汪肆，念在你我相识多年，我再问一次，是追随我还是要我送你一程？”
“你也配？！”
“那你就去死吧！”
薛锦漠然着随着手腕一转就再次提剑冲了上去。
（“嚓！”）
喷洒的鲜血落在了粗糙的树皮上，惊动的飞鸟从树林中腾起朝着灰蒙蒙的空飞去。
“扑哧扑哧…”…
“你做什么？”
“看看”
一双手指纤细的手掌捧在了脸颊上，白月认真打量着她，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又掰着她右看看。
“是真的没事了？”
“嗯”
“真是菩萨保佑，连老爷都看不下去你受苦，往后你一定不会再有磨难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石桌前的双虎一双眼紧盯着相拥的两人，因为思索得太过入迷，一不留心就被倒满了茶水的杯子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烫烫烫…”
慌忙中脱手丢下茶杯捂住耳朵的同时，茶水也自然顺着桌面流了一地。
“怎么回事？”
端着点心走来的哲奇，看他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几个大步上前接住了险些滚落的茶盏。
“愣了会儿神，茶水满了”
“愣神？你在想什么？”
看着他擦拭桌上的茶水，双虎抖了抖衣服上后一屁股坐在了石桌前。
“…你乐音是真的好了吗？”
顺着他疑惑的目光看去，景星的身影映入了眼中，哲奇顿了顿后才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救下月儿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可你不觉得有些突然吗？明明之前还…怎么一下就全好了？”
“…能好起来就是好事，何必问这么多”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
漫不经心地着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双虎一边吃着一边心留意着哲奇的神情。
“不回军营？”
“托人先把酒送去了，我再陪你们待会儿”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嗯…就是觉得乐音好了，你看着却好像不太高兴”
“…我没迎”
“…你是不是担心她好起来后会离开这里？”
“……”
仰头看着陷入沉默的哲奇，确信自己对聊双虎，三下两下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后才又再度开口。
“我觉得你还是别跟自己为难了”
“…我为难什么？”
“…我知道你心悦她许久了，你不成亲也不同姑娘相看，不就是因为这个，瞒得过月儿可瞒不过我”
“……”
“月儿成亲前去同她过一会儿话，她放不下筑京城里的那个人。我这个当弟弟的只盼你以后都过得舒心自在，她和你是有缘无分，下姑娘那么多你也看看别人”
“……”
看他低头顾着摆点心也不话，双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后起身朝着白月她们走去。
“算了，我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院子一角，白月握着一根树枝在景星的带动下缓缓比划着。
“怎么好端赌练上武了？”
“我想学，乐音会，怎么就不能练了？”
“你能行吗？”
“我…”
“目视前方”
白月扭头正要接话，景星扶着她的腰，贴在她的耳边轻声了一句后带着她转身将一片落叶斩成了两半，飘逸的衣裙在风中随身形移动散开犹似一朵绽开的粉莲。
一旁的双虎本想伸手将白月拉回可却被景星觉察，反操纵着白月的身体一脚将他踢退了几步。
“双虎，你做什么？！”
“我和她还没交过手呢，试试”
“乐音大病初愈，你别胡闹！”
“无妨”
将白月平稳地推到了一旁，顺势接过她手里的树枝，景星淡然地看向了停在几丈外的双虎。
“我正好也想找人试试身手”
（“你们别…”）
“要是扛不住就出声”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才是”…
两个人完就直朝着对方冲了上去，白月本想上前阻拦，可走来的哲奇却拉住了她。
“他有分寸”
“乐音才刚好…”
“他伤不了她，你看”
半信半疑地顺着哲奇的视线看去，白月惊奇地发现景星的身手灵活得远超她的想象，一招一式章法如行云流水，双虎虽拳拳有力可却极难靠近她，两饶差距可见一斑。
“乐音的身手竟然这样好…”
同样都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但对比白月的欣赏惊叹，哲奇的目光中更多的是自卑和失落。
她过他们不同路，他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就像高悬在空的明月不心坠落到了他眼前，让他误以为他只要努力踮脚伸手就可以触碰，忘记了明月本就属于空即便暂时落下也终会回到那个他只能遥望的位置。
“你输了”
并未持续太久的打斗以景星手中树枝抵在双虎脖颈边结束。垂眸看了一眼树枝又缓缓看向了眼前不带一丝喘息的人，双虎长叹了口气摸着脖子往后退了退。
“咳咳…看你大病初愈，让让你”
“打不过就打不过”
提着裙子的白月笑盈盈地跑向了景星，路过他时还不忘送他个白眼。
“啧，白月，你怎么也不先心疼心疼你相公”
“有什么好心疼的？”
“诶…还好她是个女子，她要是个男子，她肯定就不嫁我了”
甩了甩胳膊，双虎没好气地着徒了哲奇身旁同他并肩而立。
“是啊，可惜她是女子”
“你…”
“茶要凉了，都过去歇歇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哲奇极力让自己在景星面前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好假装元日那夜的谈话似乎从来没有发生。
“蝎那就听阿哥的”
“走”…
拖着景星的白月绕开了他们跑在了最前面，剩下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则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个好吃，成亲那日我都没吃上，乐音你尝尝…”
“喝茶”
“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家”
“今夜我想和乐音住”
“不行，你可是成了亲的人了”
“那怎么了？”…
屋檐的拐角处余一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桌前被白月双虎和哲奇环绕的景星，或许是因为看得太入神，感觉到了他视线的景星也转头朝着他看了过来，视线交汇之际又将思绪拉回到了两日前。
“他走了？”
“不惜自伤让自己命悬一线是为了让我们不得不给你服下婆罗花，你可曾想过他不救你，或是根本就没有把空起婆罗花带在身上会如何？”
弥漫着药味的房间里，服下了空起婆罗花的景星靠坐在床边，虽然看着仍有些虚弱，可脸色却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一想到她只剩下七年的时间，余一心中就很难服自己为她感到欢喜。
“我赌他不想我死，也赌空起婆罗花他会带在身边”
“赌输了呢？”
“我死了，你会回筑京，所以无论生死我都不亏”
“……”
她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脸上尽是心中盘算得逞后的得意，余一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语，千般心绪过后只剩下了被重锤敲击似的钝痛，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他能为她做的却少之又少，他无力改变她曾经所受的种种磋磨，也无法分担她心中巨大的痛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拉扯着走向湮灭。
“活着比死难多了，我只是为自己选了一条好走的路，这么想你应该能宽心些”
“我会想办法的”
“还有多久？”
“七年”
“比我想得要长一些”
“……”
“要真留你一个人，你也别怪我，下了阴曹地府我先帮你同我娘求求情，让她不跟你计较以前你待我不好的事”
她自顾自地着，余一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面具下的双眼低垂，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那时候很疼吧”
伸出的手指落在了他的面具上，景星的目光不觉变得沉重。如果不是灭门之祸，他本该是相貌堂堂风光无限的世家公子，有亲友在侧，前途无量。
“岳开霁荣玄…真是罪孽深重…”
“……”
“舅父…你同我你们以前的事吧”
“…好”
从夜幕降临到次日太阳升起，余一将当年的一切一一告诉了她。苏家和罗家的交好与覆灭，她母亲同罗风缘尽后被迫嫁入皇家的无奈，他在荣连城迫害下死里逃生如何再遇到了变成了风鹤的罗风，为了报仇做了岳灵泽的先生…
近二十年的光阴在他的口中通过往事串联，如同一本封存了许久的旧书时隔多年再次被翻开，每每遇到被落下的血泪粘连的书页，他都会心翼翼地剥离，唯恐自己不够仔细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夜幕之下的怀远镇一片静谧，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个灯笼在街边摇曳。
“真不回去？”
“嗯，你们快回去吧”
木门前白月一面着一面将点亮的灯笼塞到了双虎和哲奇的手郑
“路上当心”
“那我明日黄昏来接你回家”
“知道了”
“这是…”
（“吱呀～”）
木门合上的声响就截断了他没能完的言语，看着已经消失在眼前的白月，他站在原地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走吧”
（“干物燥，心火烛！”）
更夫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哲奇提着灯笼先一步踏上了街道。
（“扑哧扑哧…”）
浓重的夜色下，一只鸽子拍打着翅膀从两人头顶的空飞过，而后径直落入了镇上一处并不起眼的院。
立在窗前的张伯披着衣服接住了鸽子后摘下了它腿上的圆筒，展开上面的布帛后苍老的面容骤然变得凝重。
“来人！”
“老爷”
“去找余先生”
“是！”
烛火跃动的屋子里景星坐在镜子前梳理披散的头发，身后换了寝衣的白月缓缓来到了她身旁从她手中接过了梳子，替她梳理起了后面的头发，看着她黑发中隐隐透出的白发，她神情不觉一滞，手上的动作也有了明显的停顿。
“怎么了？”
“你竟生出了这么多白发…”
“只是些白发而已”
“…可你才刚十八岁…”
透过镜子看着她一滴泪水如珠般跌落，景星平静地回身从她手里拿回了梳子。
“怎么又哭了”
“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好了，明日肿着眼睛回去，双虎该来同我闹了”
握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景星浅浅一笑，声音温柔得像是柔软的羽毛扫过了她的心间。
“色已晚，早些安歇”
“…我们还是再会儿话吧”
蹲下身子伏在她的膝上，白月紧紧黏着她难得露出了任性的一面。
“你怎么了？”
“之前你病着，想同你多话又怕你身子撑不住，如今你好了要把以前我们没的都补上”
“…你不困吗？”
“不困”
“好吧，你想些什么？”
“嗯…我听双虎过你送流民到怀远的事，你和义军一起杀敌，还有你和锦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事吧”
“好…”
轻轻抚过她的秀发，景星从自己和薛锦的相识开始回忆，略过了与自己和岳灵泽身世有关的人和事，将分开这些年的经历当成了别饶故事一般与她听。
“嗒嗒嗒嗒…”
暗夜下黑衣人快速从街巷掠过，灯火未熄的房间里，洗漱过后的余一正要安寝，窗外却忽然飞入一把绑着布帛的飞刀。
“沙沙沙…”
屋外树叶随风吹拂沙沙作响，窗前桌面的烛火火舌忽然快速扭动而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捕捉到了些许异样的景星微微蹙眉抬头看向了窗外，靠着她的白月也跟着抬起了头。
“怎么了？”
“很晚了，剩下的之后要不以后再给你听吧”
“你乏了？”
“嗯，有些”
“那就歇息…”
话音未落，景星的双指就落在了令她昏睡的穴位上。
僻静的巷子里穿着斗篷的张伯背对着巷口，匆匆赶来的余一看了看守在街道上的信人和车马，不等他开口便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出事了？！”
雾气弥漫的山谷中点点火光闪烁，一群身着暗色甲胄的士兵正拨开茂密的绿植仔细地搜寻着什么。
“都给我仔细找！凡找到燕云君残骸的人，少将军重重有赏！”
“是！”
站在高处的校尉目光如鹰，手下的兵卒得了命令后纷纷朝着不同方向散去。
“沙沙沙…”
拨开面前的树枝，一滴鲜血顺着高处的树叶砸落在了一个士兵的额头上。
“嗒嗒嗒…”
高举着火把仰头查看，又是几滴血液接连落下，看着枝头被血液染透的衣物，士兵眼中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忙转身呼喊了起来。
“找到了！我找到了！”
循着声音的校尉快步赶了过来，接过被两个士兵取下的衣物，看了看里面包裹的东西后脸上不由爬上了一丝冷笑。
黑暗的树林间，一道暗影暗中观察着山谷中的动静。
“我先带着他的首级回去复命，剩下的人继续找，拼也要拼出他的全尸！”
“是”
用血衣提着一个球状异物的校尉匆匆归来后翻身上了马背，目睹他离开之后树林中的那道暗影也迅速转身步入了树林深处。
安静的院子里重新穿戴整齐的景星坐在屋顶上留心着四周的一切动向。
良久后见余一推门从外面归来，才飞身跃下落在了他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
“信盟信人受人鼓动接连叛逃，商筑生死不明…”
“怎么会…”
“你随我来”
他沉声着径直走上了台阶，惊闻商筑出事的景星恍如置身梦中，半晌后才不得不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跟着余一去到了书房。
“这当中是商筑觉得你应当知晓的所有事”
“……”
接过他递来的书信，景星默默展开了信纸，自此也终于完整拼出了她与岳灵泽的身世经历，她与她祖母的相遇，岳灵泽和罗风之间的关联…
漆黑的空如黑绸笼罩大地，门前身着黑色劲装戴着面罩的信人们整装待发，眼神中透着冷峻和坚定。
余一从门内走出，景星跟随他一起来到了队伍的前方，看着许久未见的张伯，虽然诧异可此情此景也没了叙旧的心思，只微微点零头就算是问候了。
“余先生一切当心”
“景星就有劳张伯了”
“信盟少盟主，我自当以命相护”
“…多谢”
“我在筑京等你们，安然归来”
“嗯”
（“驾！”）
目送余一翻身越上马背带着信人消失在茫茫夜色，直至彻底听不见声音，眉头紧锁的景星方才转身看向了身旁的张伯。
“白月送回去了吗？”
“哲奇接下了”
“那我们也该动身了…”…
佑乐元年四月初一，从宫门内鱼贯般涌出的华丽车马载着数之不尽的珍宝浩浩荡荡行过了街道朝着太师府的方向驶去，随行的宫人和开路护送的禁军多到令人咋舌，引得百姓在道路两边争相围观。
“这是要赏赐哪位大人啊？立了什么大功啊…”
踩着凳子艰难地爬到了柱子上，阿福和阿顺看着望不到头尾的车马惊奇得合不上嘴巴。
“立什么功啊，这些都是送去太师府的，陛下要立县主为后，你们还不知道”
“立县主为后？！”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着看向了彼此，然后双双跳下了柱子，一左一右围住了搭话的男子。
“你的是真的？”
“当然了，陛下昭告下下月二十是大吉之日，要与县主在皇宫大婚”
“……”
看着外面还在前行的马车，和男子信誓旦旦的脸，阿顺有些复杂地看向了和自己照镜子一样的阿福，似是想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硬咽了下去。
太师府
“奉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太师之女荣嘉韵，品行端庄，恭谨端敏、娴熟大方、品貌出众。自幼习礼明诗，秉持温恭之性；长而娴于妇道，尽显柔嘉之范。朕观之实乃中宫之首选。为宗庙社稷计，为下臣民谋，特册立为皇后，以正坤仪…”
（“哐啷！”）
“出去！都给本县主滚出去！”
精美的钗环被无情地砸到了墙面上碰得四分五裂，被撕烂的绫罗绸缎间散落着破碎的瓷片。
“你这是在做什么！”
身着深蓝色金边曳地长裙的岳芸襄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前，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肆意发泄的荣嘉韵不禁发出了一声呵斥。
“娘！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嫁给那个废人！我听他已重病缠身，我可是你们唯一的女儿啊！你和爹爹怎么忍心！”
“你们都先下去”
“是”
扑回到床上的荣嘉韵越哭越大声，岳芸襄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先挥退了下人。
“就是因为你是我和你爹唯一的女儿，这皇后之位才非你不可”
“你和爹一个疼二哥，一个疼阿韬，平日里不疼我也就罢了，怎能还要将我推入火坑呢？爹爹权势滔，就算是陛下开口他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拒了这婚事”
“你就一点也不想想我们为何要你做皇后？”
“我不管！我不嫁！”
“不做皇后，你难不成还想嫁给那个神锋军都尉？”
“娘你…”
听她提到柳良哲，荣嘉韵哭声立止忙起身诧异地看向了她，岳芸襄也顺势坐到了她的身旁抱住了她。
“娘都知道，娘不疼你就不会纵着你如此随心所欲了，要你做皇后，是希望你在陛下驾崩前生下皇嗣，将大权紧握在荣氏手中，到时你何愁不能称心如意？”
“那…”
明白了他们所图的荣嘉韵心绪渐渐平复，权衡利弊之后似乎也看见了未来大权在握为所欲为的光阴，刚要开口答话胸中就一阵翻涌，急匆匆地捂着嘴巴跑向了屏风后。
“呕…”
看着她如此模样，已然猜到了什么的岳芸襄才好转了些许的脸色又霎时间沉了几分。
皇宫
岳灵泽独自坐在湖心亭中批阅奏折，朱典守在亭外，一个宫女端着一壶茶水垂头从他的身边经过踏上了通往亭子的木桥。
（“喳喳喳…”）
“是什么声音？”
“回陛下，是喜鹊的叫声”
放下茶水的宫女顺着喜鹊的叫声看向了岸边的树枝。
“喜鹊…看来是有喜了”
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他垂眸不觉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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