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津的咆哮还在电话线里滋滋作响，虎头要塞的饭塚已掐断通讯。
指挥室里惨白的灯光映着他半边脸，颧骨下绷出刀削的棱。
他抓起内线电话，声音嘶哑像砂纸磨铁：“‘冻土’预热！目标锁定白山！七十二时后…点火！”
白山密营。
段鹏盯着洞壁上巨大的军事地图，梅津的“涅盘”倒计时和饭塚的“冻土”预热像两条毒蛇绞在心头。
他指尖划过地图，停在哈尔滨东南郊一个不起眼的蓝色标记上——平房油库。
旁边蝇头楷标注：“关东军甲级战略储备，常备航空燃油、重油逾百吨。守备：一个中队，配军犬队。”
“油？”段鹏独眼眯起，像嗅到血腥的狼。
“烧了它。给鬼子的‘冻土’，添把火。”
平房油库。铁丝网拉着电网，探照灯交叉扫射。
巨大的圆柱形油罐像一群沉默的钢铁巨兽，趴在冻土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味，吸一口都呛嗓子。
雪地里，四条吐着白气的狼青军犬在鬼子兵牵引下巡逻，鼻子贴着地皮，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油库西墙外百米，废弃的排水沟里。三个裹着白茬皮袄的身影紧贴着冻土沟壁，像三块覆雪的石头。
“剃刀”组的“土拨鼠”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解开，里面是几十个用破棉絮裹着的棉球，一股刺鼻的酸味弥漫开来——泡透了老陈醋。
“老法子，”“土拨鼠”声音压得极低，像风吹雪沫，“鬼子精了，狗鼻子灵。醋味霸道，能盖住人味三分钟。就这三分钟，够咱们把‘料’下到三号罐通气口。”
旁边“地龙”和“穿山甲”点点头，各自抓了一把酸棉球，塞进袖口、领口、裤腿。刺鼻的酸味瞬间包裹全身，熏得人眼泪直流。
探照灯光柱扫过沟沿的刹那！三条身影如同贴着地皮射出的箭，借着光柱移开的黑暗死角，无声地扑向油库西墙根！酸味在寒风中弥漫。
呜…呜…墙内巡逻的一条军犬突然停步，耳朵竖起，鼻子朝着墙外方向使劲嗅！喉咙里的呼噜变成了焦躁的低吼！
牵狗的鬼子兵立刻警觉，哗啦拉动枪栓！“有情况？！”
“土拨鼠”三人已平三号油罐巨大的阴影下！油罐底部，离地半米处，一排碗口粗的通气口像巨兽的鼻孔，喷吐着刺鼻的油蒸汽。“土拨鼠”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油纸包，撕开！里面是半袋子灰白色的、带着刺鼻土腥味的结晶粉末——智利硝石（硝酸钠）！他手一扬，冒着被油蒸汽熏晕的危险，将大半袋硝石粉，顺着最近的一个通气口，狠狠灌了进去！
粉末被罐内上升的热气流卷着，瞬间消失在黑暗的罐体深处！
“撤！”任务完成！“土拨鼠”低吼一声，三人如同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贴着油罐冰冷的铁皮，借着阴影，飞快地缩回排水沟！整个行动，从扑出到撤回，不到两分钟！
墙内，那条嗅到酸味的军犬还在焦躁地打转，冲着墙外低吼。鬼子兵警惕地用手电照了半墙头，除了积雪啥也没樱“八嘎！蠢狗！醋味！是野猫撒尿！”鬼子兵骂骂咧咧，狠狠拽了下狗链子。
后半夜。阴得像块浸透墨汁的脏抹布。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一丝风都没樱铅云沉沉地压着油库巨大的罐体。远处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滚动，蓝白色的电蛇在云层深处时隐时现。
雷暴要来了。
油库值班室里，昏黄的灯泡滋啦响。值班的鬼子军曹正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桌上收音机咿咿呀呀放着日本调。外面，探照灯依旧不知疲倦地扫射。
没人注意到，三号油罐巨大的罐体内部。那些被灌入的硝石粉，正静静地沉淀在罐底粘稠的重油里。随着油温的细微变化，部分硝石开始缓慢地溶解、分解…微量的氧气被缓慢地释放出来，混合在浓稠的油蒸汽汁
轰隆隆——！！！
一道惨白刺眼的闪电，如同神震怒的鞭子，猛地撕裂厚重的云层！瞬间照亮了整个油库！紧接着！
咔嚓——！！！
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炸雷，在油库正上方当头劈下！
就在这地伟力爆发的瞬间！那道狂暴的闪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精准引导，不偏不倚，正正地劈在了三号油罐顶赌金属泄压阀上！
刺啦——！！！
一团巨大的、耀眼的蓝白色电火花，如同地狱之火，瞬间在泄压阀上爆开！上万度的高温，如同烧红的针尖，狠狠刺入！
泄压阀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飙升！罐体内，那些被硝石分解悄然提高了氧气浓度、又饱含高浓度油蒸汽的空气，在这致命的电火花和高温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轰——！！！！！！！
一声比刚才的炸雷恐怖十倍的巨响，猛地从三号油罐内部爆发！整个罐体如同被巨人从内部狠狠捶了一拳，猛地向上鼓起、变形！顶盖被狂暴的气浪掀飞！一道粗壮得难以想象的橘红色火柱，裹挟着燃烧的油液，如同愤怒的火龙，冲而起！瞬间刺破漆黑的夜空！将方圆数里照得亮如白昼！
燃烧的油液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泼洒！溅落在旁边的油罐上、管道上、值班室的屋顶上！火！瞬间连成一片！
轰！轰！轰！
连锁殉爆开始了！被点燃的油罐一个接一个地疯狂爆炸！巨大的火球不断腾空！大地在剧烈颤抖！钢铁被撕裂的尖啸声、燃油猛烈燃烧的咆哮声、鬼子兵绝望的惨嚎声，混合着雷声，奏响了毁灭的交响曲！
值班室的鬼子军曹被第一声爆炸震得从椅子上摔下来，没等他爬起来，燃烧的油雨已经泼在了值班室的木窗上！火焰瞬间吞噬了整栋建筑！他惨叫着，浑身是火地冲出来，没跑几步就变成了翻滚的火球！
百吨燃油化作奔涌的火海！高温融化霖面的积雪，汇成燃烧的溪流！更可怕的是，油库外围用于排水的沟渠，此刻成了火焰的导流槽！粘稠燃烧的原油，如同地狱熔岩，顺着沟渠，带着焚毁一切的气势，向着几百米外冰封的松花江奔腾而去！
火流冲上江岸！恐怖的高温瞬间烧融了厚厚的冰层！滋滋的白气疯狂蒸腾！燃烧的原油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赤红巨蟒，钻开冰窟窿，猛地扑进了漆黑的江水之中！
冰与火，在江面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杀！
嗤——！！！
刺耳的汽化声响彻江岸！冰冷的江水与炽热的原油疯狂对冲！白茫茫的水汽如同爆炸般升腾扩散！但原油并未熄灭！它密度于水，竟在江面上漂浮着继续猛烈燃烧！形成了一条条、一片片在冰水之间蜿蜒扭动、跳跃咆哮的火焰之蛇！
成百上千条这样的“火蛇”，在松花江被烧开的冰洞间、在破碎的浮冰上，扭曲、游动、汇聚！火光映着黑沉沉的江水，映着两岸惊恐逃窜的人影，映着漫还未停歇的雷暴电光！整个江面，如同神话中群魔乱舞的炼狱火海！一条由无数火蛇汇聚而成的、横跨江面的烈焰狂龙，在冰与水的死亡之舞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火光冲，映亮了白山密营洞口段鹏冰冷的侧脸。他望着东南方那片将夜空烧成暗红的火海，听着隐隐传来的沉闷爆炸声。油库…烧了。鬼子的血，被放干了。
滴答…滴答…
洞深处，那部倒计时的电台，秒针跳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渡鸦”的“涅盘”倒计时，猩红的数字，归零。
段鹏缓缓转过身，独眼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点火的人…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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