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陆明月正蹲在院里给自行车打气，车后座的木挡板擦得干干净净。
磊磊和瑶瑶已经背着布包，眼巴巴地等着出发。
刚直起身，就见朱晓芳牵着明明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装着鸡蛋的网兜。
“明月，别费劲打气了。”朱晓芳晃了晃手里的布票，“我刚听家属院门口的张嫂，部队采购车今儿要去县城拉物资，这会儿正等着呢。咱们带着仨孩子，还得买东西，骑车哪有坐车方便，跟着采购车走，省心又省劲。”
陆明月眼睛一亮，当即放下打气筒。
可不是嘛，磊磊和瑶瑶虽是坐惯了车后座，但县城来回几十里路，孩子坐久了难免累，自己骑车也得费不少力气。
她赶紧招呼孩子们：“快，咱们不骑车了，跟着部队的车去县城，还能看看热闹。”
娘仨跟着朱晓芳往家属院门口走，远远就瞧见那辆绿色的采购车停在大槐树下，司机王师傅正跟几个军嫂话。
凑过去一问，果然是要捎着去县城的家属，陆明月连忙牵着孩子上了车。
采购车还没发动，车厢里的军嫂们闲坐着打发时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家常。
不知是谁先提了句“家里的娃又该添衣裳了”。
话题顺着孩子拐了个弯，慢慢就落到了罗水仙身上。
“起来，水仙结婚都五年了吧？”一位年纪稍长的军嫂往罗水仙家的方向瞟了眼，声音压得低了些。
“一直没个孩子，听她婆婆急得不行，从老家找了不少偏方，喝了也没见动静。”
另一位军嫂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前阵子我还瞧见她婆婆托人从乡下捎来一筐草药，是能调理身子，估摸着也是为了这事。”
那位军嫂的话还没落地，车厢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众人抬头一看，罗水仙正从家的方向慢悠悠走上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得瑟，特意挺了挺尚且平坦的腹，步伐都比往常慢了几分。
她没看车厢里的军嫂们，径直走到驾驶座旁，对着正检查车况的王师傅柔声道：“王师傅，麻烦您个事，我这刚查出来怀孕，才三个月，坐车总犯胃反，前头副驾驶能让我坐吗？能舒坦些。”
这话一出，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军嫂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了她这是故意亮身份。
王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点头：“成，副驾驶空着呢，你快坐好。”
罗水仙应了声，眼神里带着几分炫耀，嘴角勾了勾才走向副驾驶。
陆明月没理会她这刻意的举动，只是低头摸了摸瑶瑶的脑袋。
车子刚驶上乡间土路，副驾驶就传来罗水仙的声音，刻意放得不算，刚好能让车厢里的人都听见：“王师傅，您这车速可得稳着点，我这刚怀上身，昨还吐了两回，胃里直犯酸水。”
王师傅随口应着：“放心吧，这段路我熟，保准稳当。”
罗水仙却没停下，继续絮絮叨叨：“我婆婆知道我怀孕，特意从老家赶过来照顾，今早还熬了米粥，比大米粥养胎。”
着，还抬手轻轻揉了揉腹，那姿态生怕别人看不见。
车厢里的军嫂们听着，有的悄悄翻了个白眼，有的没接话头，气氛反倒有些尴尬。
陆明月却没心思理会这些，磊磊被窗外的牛群吸引，身子探得有些远，她赶紧伸手把孩子拉回身边：“坐好，别摔着。”
转头又摸了摸瑶瑶的额头，声问：“渴不渴？妈妈给你拿水。”
她一边给孩子递水壶，一边帮身旁晕车的明明顺气，全程没往副驾驶看一眼。
罗水仙累了，转头想看看车厢里的反应，却见没人往她这看。
陆明月正低头给瑶瑶擦嘴角的水渍，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压根没人在意她的话。
她脸上的得意劲儿顿时淡了些，悻悻地转回头，没再开口，车厢里只剩下车轮碾过土路的沙沙声。
罗水仙攥着衣角，目光不自觉飘向陆明月和孩子们的方向，心里的疙瘩又冒了出来。
这事她憋了五年，从没跟人提过。
当年她姑姑在部队家属院当炊事员，瞧着霍峥一表人才，特意托人打听，想把她介绍给对方。
那时候霍峥还没把磊磊和瑶瑶接来身边，孤身一人在部队，不少人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可没等姑姑正式开口，就听霍峥认下了战友的两个孩子，还打算找个能好好照顾孩子的媳妇。
罗水仙心里的期待落了空，没多久，重新找了人嫁了。
后来听后来陆明月嫁了过来，把两个孩子照姑妥帖，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心里就莫名攒了股气。
她总觉得，若不是霍峥先接了孩子，若不是陆明月抢了先，如今陪在霍峥身边、被众人羡慕的人，该是她。
所以见着陆明月，她就忍不住想较劲，想在她面前显显风头，哪怕知道这心思幼稚，也控制不住。
车子刚停在县城街口，罗水仙没下车，抢先开口对着王师傅柔声道：“王师傅，您看能不能先送我去医院一趟？我这怀孕了，想让大夫再查查胎心，心里踏实。”
她话音刚落，车厢里的军嫂们就炸开了锅。
一位拎着布包的军嫂急忙下车：“可不行啊水仙，供销社那批紧俏的白砂糖就到今上午，去晚了准抢不到！”
另一位也跟着附和：“就是，我还等着给娃扯新布做衣裳呢，听花布就剩十几尺了！”
朱晓芳也拉着陆明月下了车，笑着对罗水仙：“医院下午也开门，咱们先去供销社把东西买了，回头再陪你去卫生院，这样两不耽误。”
王师傅也跟着点头：“我还得去拉物资，供销社顺路，卫生院得绕路，要不你们先自己办要紧事？”
罗水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围在车旁一个个急着往供销社走的军嫂，再看看压根没把她的请求当回事的王师傅，只能悻悻地收回话。
她咬了咬唇，没再坚持，“没事，反正医院离这也不远，我自己去就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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