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惨白而冰冷，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白震庭脸上，将他连日来的焦虑、恐惧和憔悴照得一清二楚。
白震庭坐在坚硬的审讯椅上，双手被铐，眼神躲闪，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时滚动的喉结，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陈飞宇坐在白震庭对面，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
林晨坐在一旁负责记录，房间内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白震庭，”陈飞宇率先打破沉默。
“五月十七日，你和你妻子郑冰冰试图购买机票潜逃出境，在国道上被我们拦截抓获。对此，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白震庭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抬起头，语气带着惯有的傲慢， 底气已明显不足：“解释？我需要解释什么？我白氏集团业务遍布海外，我作为集团董事长，出国考察业务，有什么问题吗？陈局长，你们警方是不是太题大做了？难道我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考察业务？”陈飞宇冷笑一声，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文件，啪地一声甩在桌面上。
“这是我们从你企图带走的行李箱里搜出的资产转移清单和不记名债券凭证，总价值超过五亿。带着这么多‘考察经费’，你是打算去国外考察一辈子吗？”
白震庭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嘴唇嗫嚅着，一时语塞。
陈飞宇乘胜追击，身体微微前倾，施加压力：“白震庭，我们既然能精准地在你逃跑的路上拦截你，就意味着我们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你弟弟白震宇，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杀人、贩卖毒品等数十项重罪，证据确凿，他这辈子别想再出来了。”
提到白震宇，白震庭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而你，”陈飞宇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严厉，“作为白氏集团的掌舵人，白震宇的亲哥哥，你敢你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宋集镇新动力公司那十八条人命，焚烧的厂房；娱乐一条街的毒品网络；还有那些被你们威胁、迫害，乃至消失的竞争对手和知情者……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难道没有你的纵容、支持和参与？！”
“我没有！”白震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激动起来，试图挣脱手铐，“那都是白震宇自己搞出来的！他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是正经商人！”
“正经商人？哈哈哈……”陈飞宇嗤笑一声，又拿出一叠照片和银行流水记录，“这些是你通过白氏集团以及你个人控制的地下钱庄，多次、大额向白震宇及其关联账户注入资金的记录。
这些钱，变成了他手下那帮打手的工资，变成了购买毒品的本金，变成了打通关系的贿赂！你敢这不是支持？”
白震庭看着那些铁证，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陈飞宇观察着白震庭的反应，知道他的心理防线正在松动，决定抛出更重磅的炸弹：“还有你的岳父，郑国晏，郑县长。”
陈飞宇故意放缓语速，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已经掌握充分证据，证明你白氏集团多年来能如此顺风顺水，多次在土地审批、项目招标、甚至是在白震宇出事时都能被压下来，背后都离不开郑县长的鼎力‘相助’。
你们之间存在着大量的权钱交易和利益输送。需要我提醒你，关于城东那块地皮，你是如何通过郑县长的关系，以远低于市场价拿到手的吗？
需要我告诉你，郑县长的儿子，也就是你的舅子，在海外账户里那些来历不明的巨额资金，又是从哪里来的吗？”
听到郑国晏的名字，白震庭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
郑国晏是他的保护伞，也是他知道最多秘密的人，一旦牵扯出来，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白震庭开始语无伦次，眼神涣散，不敢与陈飞宇对视。
“这些都是你们诬陷…我要找律师…”
“律师？”陈飞宇站起身，走到白震庭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啪的一声，陈飞宇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继续道：“白震庭，看看你现在的处境！白震宇倒台了，你的商业帝国正在土崩瓦解，郑国晏现在自身难保，躺在医院里等着接受调查。
你以为还有谁能保你？你那个已经退下去多年的外公王仁政？他打来的每一个求情电话，都只会成为记录在案的新证据！”
陈飞宇再度猛地一拍桌子，声如雷霆的道：“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老老实实交代所有问题！包括你和白震宇如何分工合作，他负责打打杀杀，你负责洗白资金、疏通关系；包括郑国晏是如何利用职权为你们保驾护航，收受了你们多少好处；包括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里，还有哪些同伙和保护伞！坦白，或许还能争取一个死缓！否则……”
陈飞宇凑近白震庭，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威胁性：“否则…就凭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足够让你和白震宇一起，把牢底坐穿！直接吃枪子儿！你和你妻子，谁都跑不了！想想郑冰冰吧，她可能对你做的事知道不多，但作为共犯，她的下半辈子也得在监狱里度过！”
“不！不要动冰冰！她什么都不知道！”白震庭终于崩溃了，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碎。
白震庭涕泪横流，身体瘫软在审讯椅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长时间的沉默后，白震庭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和灰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我全都…求你们…别牵连我妻子…”
白震庭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交代：“震宇他…确实很多事都瞒着我，但我知道他手段狠…宋集镇那事，是他手下弄出了人命，为了灭口，才…才一把火烧了…”
“郑国晏…我岳父…”白震庭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他一直知道震宇在做些什么。很多次，都是他暗示我，让我拿钱去摆平一些麻烦…他喜欢古董，我就送他字画、瓷器…他儿子在国外挥霍，我就定期打钱…娱乐一条街那几个场子能开起来，也是他打了招呼…”
审讯进行了整整一晚上。
白震庭将他与白震宇如何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经营黑色帝国，如何与郑国晏进行权钱交易，如何利用白氏集团洗钱，如何打压异己，甚至包括一些未被警方掌握的隐秘罪行和关系网，都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出来。
周成在一旁飞速记录，心中震撼于这个盘踞正阳县多年的犯罪网络之庞大和黑暗。
当黎明的微光透过审讯室高高的气窗时，白震庭终于交代完了最后一点内容，彻底瘫软下去，仿佛一具被掏空聊躯壳。
陈飞宇看着笔录上那触目惊心的内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艰难的审讯，终于拿下了最关键的口供。
白震宇的罪恶，郑国晏的腐败，至此，铁证如山。
陈飞宇拿起那份沉甸甸的笔录，对林晨道：“立刻整理好，向上级汇报。同时，申请对郑国晏正式采取强制措施！”
“是！”林晨肃然应命。
陈飞宇走出审讯室，尽管一夜未眠，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正阳县的空，终于要彻底清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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