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早有准备，掀开车帘便笑着下了车，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殷勤：“哎呦，军爷辛苦！我们是城西齐家当铺的，这马车上是我们家表姑娘，一路从乡下过来探亲的。”
那两个当兵的虽不认得多少字，但齐家当铺的名号在这城里却是响当当的。
其中一人眼尖，瞥见了马车侧面挂着的那块刻着“齐”字的木牌，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连忙收了枪，客气地往旁边让了让：“哟，原来是齐家的表姑娘，失敬失敬！快请进，快请进！”
何掌柜笑着拱手：“多谢军爷通融。”罢，便转身回到马车旁，示意车夫可以进城了。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缓缓驶入了这道名为“安远”的城门，将城外的风尘与喧嚣，渐渐抛在了身后。
马车驶入城门后，行进得愈发缓慢。
脚下的路虽换成了青石板，却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往来车辙碾压，坑洼处不少，车轮碾过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震得人骨头缝都跟着发麻。
但这颠簸并未影响街边的热闹。
两侧的铺子早早开了门，布庄的幌子在风里摇摇晃晃，杂货铺的伙计正搬着货箱往门里挪，还有挑着担子的贩沿街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着车轮声，织成一片鲜活的市井气。
何掌柜掀着帘子看了眼日头，转头对苏青道：“青姑娘，一早只啃了几口干粮，想来也饿了。前头有家包子铺，卖的稀饭热乎，要不要去垫垫肚子？”
苏青确实觉得有点饿，就点零头。
马车停在包子铺门口，刚一落地，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面香混着肉味飘过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何掌柜嘱咐车夫：“你先去何家给三公子报个信，我们已经到了，安置妥当就过去。”车夫应了声，赶着马车往另一条路去了。
铺子里人来人往，蒸汽腾腾的笼屉摞得老高，掌柜的正挥着长勺在大锅里搅着稀饭，白花花的米香混着包子馅的油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六子跟在苏青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刚掀开的笼屉，里头的包子白白胖胖，褶子捏得整整齐齐，热气裹着香味平脸上，他喉头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差点真挂了涎水。
谁知刚迈进门，周围几道目光就齐刷刷投了过来。
有好奇，有打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落在他浑身补丁的粗布衣裳上。
六子顿时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往哪儿放，脸颊微微发烫，脚步也顿住了。
这时，一个系着油乎乎围裙的二凑了过来，先是瞥了六子一眼，眉头一皱，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挥着手：“去去去，要饭往别处去，别在这儿挡着客人！”
完，他又立刻换上副热络的笑脸，转向苏青和何掌柜，弓着腰道：“两位是吃饭吧？里边请里边请！包子要荤的还是素的？素馅咱们有韭菜、白菜、酸材，都是今早新做的，热乎着呢！”
六子本就憋着股劲，被二这劈头盖脸一顿呵斥，顿时涨红了脸，攥紧了拳头，梗着脖子反驳：“俺、俺才不是乞丐！俺是跟着青姑娘来的！”
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倔强，脸颊因为生气更红了，像憋着股气没处撒。
何管家眉头微蹙，沉声开口：“这两位是跟我们一同来的，都是自家人。”
店二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手在自己嘴上“啪”地打了两下，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哎哟喂，看我这张没把门的破嘴！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误会了几位，快里边请！要几笼包子？我这就给您安排上！”
何管家转头看向苏青，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青的目光正落在柜台后摞得高高的蒸笼上，那笼屉缝隙里钻出的热气裹着醇厚的肉香，直往鼻子里钻。
她咽了口唾沫，笑着道：“肉包子先来三屉，素的来两屉吧。稀饭要四大碗，对了，有咸菜吗？”
“有有有！”店二连忙应着，嗓门都亮了几分，“咱家这咸菜，那可是咱这城里头的一绝！脆生生酸溜溜的，配包子、就稀饭，那叫一个舒坦！都是免费送的，几位快里边坐，慢点儿走！”
着便引着三人往铺子里头走，在一张靠窗的空桌前停下。
虽然已过了最热闹的早高峰，铺子里仍有三四桌客人，话声、喝粥声混着蒸汽的嘶嘶声，倒也热闹。
六子的眼睛自打进了门就没离开过那些冒着热气的笼屉，此刻坐下了，目光还是直勾勾地瞟向柜台那边，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
刘老大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清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收敛着点？眼睛都快粘人包子上了，像什么样子。”
六子被得脖子一梗，却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难掩的兴奋：“大哥，那是肉包子啊！实打实带肉的！我都记不清上次吃肉是啥时候了，去年过年别肉了，连点油星子都没见着。我这会子哪控制得住？我觉得我这肚子，别三屉，再来两屉都能装下，连那竹屉子我都想啃两口尝尝味儿！”
苏青坐在旁边，听他得实在又逗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打趣道：“我发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话跟演皮影戏似的，活灵活现的。”
六子被她一夸，反倒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脸有点红，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蒸笼那边瞟。肉包子的香味，实在太勾人了。
不多时，店二端着托盘快步过来，几屉包子“砰砰”落在桌上，白胖的包子还冒着热气，肉香混着面香扑面而来，勾得人胃里直打鼓。
六子哪里还忍得住，手已经伸出去半尺，眼看着就要抓到一个包子，手腕却被刘老大“啪”地拍了一下。
“大哥……”六子委屈地嘟囔，眼睛还黏在包子上，舍不得移开。
“让青姑娘先吃。”刘老大沉声着，伸手将最顶上一屉肉包子往苏青面前推了推，动作里带着几分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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