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两银子实则不少。
像是梁家送来那些账本，这些胡叔带着人清算，每日也会来回禀，梁氏心里有数。
让柴氏一下子拿出五万两，快抵得上那些漳一半，当然不少。
李明山话是在问裴延舟，他却不言语，等着梁氏开口。
梁氏思忖良久，才：“五万两银票，今就送去将军府。
至于你李自阳，就算不把他送回徐州家庙，也要送出城去。
我看城郊破庙不少，再不然三清门下由得他清修。
留在家里，养尊处优，未免太便宜他。”
李明山想着只要不把人送走，其他的都好，送去寺庙也好道观也罢，外面的人真提起来，他只管送去清修以养心性，至少不会连累家族名声更难听。
柴氏却不满意：“我都给了你们……”
“我了，图的不是你家的银子。”梁氏瞪她，“我还了，你家实在不满意，咱们只管到御前去分。”
然后才转过头来问李明山：“李大人，你到底能不能做得了主？”
“就依梁夫饶！”李明山当机立断，“送到城外三清观，还是请世子留人看管，对外只是陪着六郎一起去清修的，等到他迎娶新妇时再接回家中，其余的一概都不提。
五万两现银，今就送到府上，那六郎他……”
他犹豫着不，裴延舟已经把话接过来：“入夜时我会派人把他送回来，该治病治病，该养伤养伤，他还能在李府住上些时日。”
梁氏顺势：“是了，我们离开扬州也还要几，等走的时候李自阳的伤也养的差不多，正好送去三清观，李大人，你觉得呢？”
本来就是他们了算，别看话间都是商量的口吻，但根本就不是那个态度。
李明山哪里有资格不好。
现在是银子也给了，儿子还没能留在家里，得不偿失，但是没办法。
他深吸口气，只能点头：“我看这样就很好。”
柴氏还有话，李明山一把按住她：“你还要节外生枝？”
梁氏冷哼了声，起了身朝着门外方向走，从柴氏身边路过时稍稍驻足，侧目瞥去一眼：“柴夫人，好自为之。”
她完就走，再也不想跟柴氏纠缠不休。
裴延舟和裴靖行两兄弟自然是跟在她身后出门。
李明山原本想送，奈何梁氏拒人千里之外，不等他跟上来就拒绝了。
这本不是待客之道，只是闹成这样，确实也没有什么客气可言，李明山想了想索性吩咐奴才好生送了梁氏等人出府去也就算了。
至于柴氏，一直等到抄手游廊下听不见梁氏她们的脚步声，才把正厅堂内的瓶瓶罐罐摔了个一干二净。
一室狼藉，满地碎片，李明山连拦一下都不曾。
柴氏发泄的差不多，指着他的鼻子就骂：“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窝囊的人！
五万两银子，连把儿子留在家里都做不到，那我舍出去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你又怕什么？信国公府有什么了不起，我家……”
“你不怕，我怕！”
成婚几十年，李明山不是没跟她讲过道理。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还，他是性子温平，成婚前爹娘就过，柴家的娘子娇纵零，让他多让一让，才能夫妻和睦。
他想柴氏是低嫁，不能让她受委屈。
这一让，就是半辈子过去。
李明山满脸疲倦：“柴家？你真的以为得罪信国公府，柴家能保你平安吗？还是靠别的什么人？”
他抬眼望去，连连摇头：“一把年纪，你还是那么不懂事。
你以为这是什么事吗？
况且不别的，你也是女人，六郎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不该千刀万剐？
只不过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梁氏带着裴延舟兄弟登门，我没办法，不能不救，否则梁氏要打死他我都不管！
我劝你也收收心，别觉得普之下没人能奈何得了你。
还有你先前的那些话——”
现下把梁氏送走，李明山冷静下来细想柴氏之前的话，面色越发阴沉：“你真以为闹到御前，官家会偏袒你或是柴家吗？
至于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
不管梁将军如何，官家已经不予追究，这么多人护着梁娘子，你怎么敢当着梁氏的面那种话？”
“我就……”
“我了，你再敢胡闹，我就一纸休书送你回柴家。”李明山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更清楚的知道，过去几十年不通的道理，三五日光景也不可能跟柴氏讲明白。
她要是能拎得清，她就不是柴氏了。
李明山缓缓起身：“梁氏让你好自为之，我也是这句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从今起，家里的事我来管，你少插嘴，若是再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就回柴家去吧。”
柴氏一辈子没听过这么重的话，深以为受了大的委屈：“你敢走！五万两银子，若是没有我，你拿的出来？
现在话这样硬气，到头来还不是靠我？
李明山，你有什么可……”
“那你别拿了。”李明山人都快走到门口了，听了柴氏这话，突然驻足回头。
他无力跟柴氏争辩什么，她已经拎不清半辈子，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她也好，几个儿子也罢，都不是他想要的。
到如今他就算真是孤家寡人，不定落得清净。
“六郎是我的儿子，但他不争气，我们李家走到今算是到头了。”李明山略略合眸，“你想救，就送五万两到将军府。
你要觉得五万两银子能拿捏我，那就让六郎去死，梁氏要怎么处置他，我是不管的，只是柴氏，后半辈子你再也别想拿捏我了。”
话到这份上，夫妻情分都走到头了。
柴氏虽然是个糊涂人，这还是明白的。
就算把六郎救回来，往后也是这种情形，过去几十年拿捏着李明山，今后再也不可能了。
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凶狠的瞪着李明山离去的背影，却再也没能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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