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文脸上露出平和真的笑:
“放足的时候，能不能不两只脚一块放？比如，我先把左脚放了，但是右脚暂时不放？这样我的痛苦是不是就减半了？”
不知怎地，江今月心头升起一抹挥不去的异样，眼前的人仿佛回光返照般，露出久违的真烂漫，她想问，秀文是怪她的吧？但是，她不敢。
江今月害怕结果跟自己想的那样，她只能用力的握住秀文的手，仿佛能握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都记下了，秀文，你歇一会儿吧。”
等秀文睡着后，她又去找了大夫来看看，无一例外的，都是摇头。
她在院子里熬药，谭初从大门口就喊着她的名字进来了，看见她没事，立即大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今月，这几你没来，我还想着你是不是觉得在学校闷得慌，逃课了呢，你这真生病了也不给我传个口信。”
谭初接过扇子打着，还不忘摸她的额头，“行了，我来啦就把活交给我，你去歇着吧！”
江今月本来还没事，被她这么一关心，顿时委屈的像三百斤的熊一样，抱着谭初就开始哇哇大哭，那声音，震撼地，震感强烈，谭初也没法，推也推不开，只好摆烂让她抱着了。
哭了好大一会儿，江今月抬头，鼻子冒出一个鼻涕泡。
谭初哭笑不得，“以后我嫁人或者死了，你就按这么标准哭！”
乐队都不用请了。
江今月回过神来，有些羞赧，“不许告诉别人！”
“好，没问题。”谭初看她这样子不像是生病，就问她怎么没来上课。
江今月把秀文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谭初了，连同自己的那些想法和后悔。
谭初想了想，“你这朋友，既是校服的制作者，又是我们女校推举放足运动的践行者，那她就算是我们女校的人。明我带着同学们一起来探望探望……”
“会不会太吵了？”
谭初默默翻白眼，再吵都不会又她刚才的哭声吵，“没事，提前给她们讲清楚就行，不是太吵的，再，不定她一高兴，心情好了，病也就好了不是？”
江今月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点头，“好。”
下午，楚怀吟过来陪秀文话，着着，心里头一阵阵的心慌，她用手探了探鼻息，好半，才出一口薄气，就赶紧让女儿去找大夫去了。
潮平的大夫最近都知道江家躺着一个命悬一线的姑娘，得病的原因被传得神乎其神，是放足得到了惩罚之类的话，有人借着这个由头，再不愿意放足。
甚至有人观望着，只要秀文一咽气，她们就胜利了，就不用放足了。
江今月带着城里的大夫和走方郎中回来。
大家一致的摇头，“江姐，人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有什么话你就赶快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江今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着大夫离开，渐渐黑了下来，打更人苍老的声音在夜里悠悠荡开，她去喊秀文，去摇她的手臂，歇斯底里，泪流干流尽，花瓶里的花香消散，秀文的最后一口气如一缕烟，飘着，飘着，就细了，虚了，断了……
她守着秀文逐渐冰凉的身体，坐在她身边，蜡烛微弱的光映照她苍白的脸，那么寂静。
“0916，你不是能抹去我的记忆嘛，明秀文下葬后，你帮我把最近的记忆都消掉行不行？”
0916装死。它这宿主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在每个世界，它都会消除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并且偷偷给她灌输一些原主的性格，但是，在第三个世界，清除记忆出了一点差错，第二个世界的记忆没有清除干净，导致第三个世界任务失败，它被主系统罚了，现在它老实的很，可不敢再犯错误。
“气鬼，不能就算了！”
0916默默给她灌鸡汤，“杀不死你的都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这回轮到江今月不理它了。
明月高悬，一夜无眠。
一大早，江今月拿着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去订棺材买黄纸，纸扎铺头回迎这么年轻的客人，棺材铺也第一次遇到要躺进去试试的姑娘，六路纸钱在手底下飞速打成，送终的乐队就请了一个吹唢呐的，白幡长鹤吩咐送到江家，抬棺哭丧的人请了四个，丧服只置秀文一个饶。
她往回走，路上遇到了摆摊儿的，停了好半，老板以为她没带钱，手忙脚乱的安慰，“别哭啊，姑娘，看上了那双，我给你留着，这都是我自己纳的，不贵的。”
江今月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站在大街上，连忙擦干眼泪，“我没事。”完就跑了。
又看见卖胭脂水粉的，想着秀文素净寡白的脸，买了下来。
折回去，比着自己的脚，买下了那双绣花鞋，花样子极漂亮，鞋头串着几颗灰白色的假珍珠，红线穿针走过。
“姑娘，我瞧你这大早上的，哭得伤心，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
江今月一吸鼻涕，挤出个生硬的笑，“没事。婶，你这绣花鞋真漂亮，秀文肯定喜欢。”
老板笑着搭话，“是勒，我看你的脚没这么大，还想着你买错了，是送饶呀！”
江今月点头。
这边，谭初将秀文的事跟女校的学生了，大家一听，都愿意过来感谢秀文一番，趁着下课，就都跑去江家了。
一水的蓝衫黑裙，浩浩荡荡的过去了。
江长海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你们先进来坐，今月估计这几太累了，还没起来呢……”
着，他去敲门，里面没人应。
谭初直接推门进来了，看着桌子上大簇枯萎的鲜花和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领着大家伙就这样进来了。
“这就是秀文。听今月，咱们这校服斜襟处是她设计的……”
谭初掖被子的手突然一顿，然后尖叫着猛的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大家问，江父也进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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