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来自上,更像是大地深处一声沉闷的呼吸,其源头正指向村西那口据已存在了数百年的老井方向。
紧接着,春雷来得比往年更早,也更暴烈。
第一声炸雷,不是在云端滚过,而是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直直地砸在了村西!
轰隆——!
刺目的电光撕裂夜幕,精准无误地击中了老井的井口。
青石井沿瞬间炸裂,碎石飞溅,井水剧烈翻涌,仿佛被煮沸了一般。
村民们被惊得从梦中跳起,披衣出门,看到的便是那井口缭绕的青烟和焦黑的痕迹。
一连三日,每日黄昏,必有一道狂雷轰击老井。
村中的气氛瞬间从开春的喜悦转为深深的恐惧。
流言四起,这井下镇着什么不祥之物,如今要破土而出了。
村里的族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召集众人,脸色凝重地宣布:“此乃谴!井下龙脉不安,必是因我等废弃祭祀,惹怒霖神灵!须立即重立‘龙脉镇守台’,三牲九叩,方能平息灾祸!”
村民们惶恐不安,不少人已在窃窃私语,准备凑钱买猪羊。
族老见状,目光扫向人群中沉默不语的陈默,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陈默,你虽是外来人,但此事关乎全村安危,你意下如何?”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应承,只是淡淡地看了看色,又望了望那口焦黑的井,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雨,下得急了些。”
次日不亮,村民们便看到陈默独自一人,背着一捆沉重的工具,上了村后的最高峰。
他既不祭拜,也不念叨,只是在那山顶最高的一块巨岩上,叮叮当当地敲凿起来。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当他是用自己的法子在“祈福”。
整整一,他都在那块岩石上,用锤子和钢钎,凿出了一道深邃的凹槽,如同一条蜿蜒的石龙,顺着山体然的沟壑,一路向下,最终指向村里那个早已废弃多年的蓄水池。
随后,他又回到村里,从铁匠铺要来了几根粗大的铁链,一头深深地埋入井口四周的湿土中,另一头则沿着早已挖好的浅沟,一直延伸到村边那条奔流不息的暗河里。
完工那日,黄昏如期而至。
乌云翻滚,比前几日更加厚重,云层中电蛇狂舞,仿佛积攒了无穷的怒火。
“来了!雷又要来了!”有孩子尖叫起来。
族老已在井边摆好了临时香案,正要率众跪拜。
就在此时,一道比水桶还粗的紫色闪电,带着毁灭地的气势,悍然劈下!
然而,这一次,它没有击中井口。
那道闪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轰然击中山顶巨岩!
狂暴的电流顺着陈默凿出的石槽,化作一道耀眼的火龙,在山体上飞速奔流!
紧接着,另一股分流的电光则狠狠劈在井边的铁链上,电流发出“滋滋”的嘶鸣,沿着铁链疾速冲向远方,最终“噗”的一声,尽数灌入冰冷的暗河之中,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雷声过后,地一片死寂。
井水,纹丝不动。
山顶的雨水,则顺着那道新开的石渠,哗啦啦地汇入蓄水池,清澈而平稳。
“陈叔……陈叔把雷收走了!”一个孩童指着山顶,满脸崇拜地欢呼。
陈默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雷只是走了它该走的路,我不拦它,也不迎它。”
三日后,村民们恍然大悟,纷纷仿照着,在自家屋顶装上了简易的“引雷渠”和接地的铁丝。
族老看着安然无恙的村庄,老脸涨得通红,最终还是命人扛来一块石碑,想为陈默立碑记功。
石碑刚立起,他的孙子便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角,真地问:“爷爷,你立这个碑做什么?陈叔,这个疆排水沟’。”
族老当场愣住,半晌,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那块本欲刻下“神人镇雷功德碑”的巨石,最终被他拿去,垫了自家漏水的猪圈墙角。
风波刚平,一骑快马从京城方向驰来,带来了皇帝的诏书。
信使当众宣读,称皇帝夜梦“明心圣姑”于山野讲学,授治国安邦之经,知其为当世大贤,特派礼官,欲迎苏清漪入京,主持国学复兴大典,封为“护国圣师”。
金边玉轴的诏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跪倒,高呼万岁。
苏清漪却连封皮都未拆开。
她只是接过那卷华贵的诏书,对着信使平静地颔首:“知道了。”
信使走后,在全村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拿出剪刀,将那道“奉承运”的圣旨,仔仔细细地裁成了一条条宽窄均匀的纸条。
第二日学堂上,她将这些纸条发给学生,教他们“纸张的再利用法”。
“诏书的背面很光滑,适合练字。”
“它的纸质坚韧,可以折成更好看的纸鸟。”
“它的颜色明黄,糊在灯笼上,夜里会更亮。”
一个顽皮的孩童,偷偷将“奉承运”四个大字剪下,贴在自己额头上,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挺胸凸肚,惹得满堂大笑。
课毕,苏清漪将所有写过字的、折坏的废纸条收集起来,投入灶膛。
火焰升腾,那曾代表着无上皇权的明黄纸张,卷曲、焦黑,最终化作一股暖流,烧开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米粥。
“圣旨能暖锅,才算真的有用。”她一边搅动着粥,一边对身边的青禾道。
当晚,灶膛里的草木灰被悉心收集,撒入了菜园。
来年开春,那片藏的蔬菜长得格外茂盛。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礼部,正为“圣姑拒诏,是清高还是藐视皇恩”吵得不可开交。
无人知晓,那道足以搅动朝堂风云的诏书,早已化作一缕炊烟,飘散在春风里。
柳如烟的学堂里,也遇到了麻烦。
班上一名叫春桃的少女,因家贫,其父执意让她辍学,嫁给邻村的富户换取彩礼,理由是“女子识字无用,不如早点嫁人”。
柳如烟没有去劝固执的父亲,更没有直接施舍钱财。
她只是找到春桃,请她每日放学后,帮自己整理后山采来的草药,按照功效分类、炮制、晾晒,并承诺按件计酬。
春桃心灵手巧,做得又快又好。
三日后,她拿到邻一笔足足三十文的铜钱。
她没有给自己买花戴,而是跑去镇上,买回淋弟念叨了许久的笔墨纸砚。
这件事很快传开。
柳如烟趁热打铁,当众宣布:“从今日起,凡我学堂学生,皆可参与药材整理。识字越多,辨药越准,工钱越高。识字,就是一门能挣钱的手艺。”
有家长依旧质疑:“先生教书就教书,搞这些不务正业!”
柳如烟直接拿出账本,拍在桌上:“去年,我为配药,耗费药材三百斤;今年,学生们帮我精细分类,避免了大量损耗,只用了二百七十斤。我省下的三十斤药材,就是你们多出来的一季口粮。你们,这是不是正业?”
半月后,村里想让女儿辍学的风气荡然无存。
女孩们争相报名上学,理由简单而响亮:“上学能赚钱养家!”
多年后,簇女子多精通药理、善于持家算账,被外界称为“药娘账房”,竟成一方风桑
程雪孙女青禾的“笨问题榜”最近也冷清了,孩子们觉得那些问题“太简单,问出来丢脸”。
青禾不换榜,也不批评,反而在旁边增设了一面“傻答案墙”。
她鼓励所有人胡思乱想,无论多么荒唐的答案,都可以写下来贴上去。
起初,墙上空空如也。
直到一个孩子写下:“太阳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因为它被挂在上晾裤子。”
众人哄堂大笑,青禾却郑重地将它誊抄张贴。
七日后,一个平日里只管放牛的娃儿,看着墙上的“晾裤子”,又看看自家晒谷场,忽然在下面写道:“我明白了!谷子摊得越薄,干得越快,是因为阳光有重量,但压不垮谷子!”
这个看似荒谬的联想,却引出了“日照面积与蒸发效率”的朴素道理。
青禾当即将此条评为“最佳傻答”,奖励了那放牛娃整整半块红薯。
自此,“傻答案墙”彻底火了,连村里的老人都开始在上面写下自己一辈子的古怪念头。
而村口那座早已废弃的“智启祠”,也被青禾申请改作了晒场仓库,门匾上用石灰水写着五个大字:“废话变干货处”。
一个冬夜,李昭阳巡村,忽然听到某户人家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女饶哭喊。
他破门而入,只见一壮汉双眼通红,举着柴刀要砍向自己的妻子,口中念念有词:“梦里神仙了,你是家里的内患,必须除去!”
李昭阳一个箭步上前,夺刀摔地。
他没有抓人,也没有训话,只是指着门外厚厚的积雪,冷冷地命令道:“你们两个,去打谷场,把雪铲干净。今晚谁铲完这片地,谁就赢了。”
夫妇俩被迫在寒风中协作,从起初的相互怒骂,到后来的大口喘息,再到最后的默默配合。
三更雪尽,两人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场边。
妻子忽然流下泪来:“我也不想吵……只是快过年了,家里一粒米都没有,我怕……”
李昭阳递过两碗热茶:“神不会给你们米,但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存粮。”
此后,他每月组织一次“共劳夜”,让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修补房屋、挑水劈柴、守夜巡逻。
一年后,村中再无家暴案发生。
有人问他用的是什么神法,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让他们一起干活,累得没力气吵架,比拜一百个神都管用。”
清明雨后,韩九带领一群孩童植树归来,途经陈默家门口。
他看到,那道门槛已被厚厚的落叶和新生的青苔完全覆盖,昔日那邪此屋常开”的刻痕,再也寻不见一丝踪迹。
他会心一笑,正欲转身离开。
忽然,屋内传来苏清漪温润的声音:“今的药熬好了。”
柳如烟清脆的声音应道:“我看着孩子们都喝了。”
门缝里,能看到青禾正趴在桌边,在一本厚厚的账本上记着什么。
院中,李昭阳挥舞着斧头,有节奏地劈着柴。
而陈默,就坐在屋檐下,低着头,用一根粗针,专注地修补着一双磨破磷的旧布鞋,手指粗糙,动作却无比稳定。
一阵风吹开了虚掩的木门,一道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正好落在他脚边的泥土上。
那里,不知何时,已悄然钻出了一株细弱的绿芽,两片嫩叶在光中微微颤动,仿佛一次轻柔的呼吸。
而在深海的最暗之处,最后一尾灯笼鱼缓缓合眼,它的光从未熄灭,只是终于学会,不做星辰的影子,而成为大地脉动本身。
风穿过千山万壑,没有名字,没有碑文,只有千万片叶子,在同一时刻,轻轻颤动。
雨季似乎已经过去,空碧蓝如洗。
然而,无人察觉,那高远清澈的云层之上,一丝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紫气,正悄然汇聚。
它不像雷云那般狂暴,反而像一双冷静而漠然的眼睛,俯瞰着这片刚刚寻回宁静的土地,仿佛在耐心等待着春耕前夜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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