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摁在地上的男生像一头倔驴，任凭张野怎么盘问，都只是死死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审讯陷入了死寂，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这时，赵子轩眼中精光一闪，他夺过那男生的手机，指纹解锁在那人惊慌的挣扎中瞬间完成。
屏幕亮起，一条置顶的聊记录刺入众人眼中，备注赫然是“高远尾款确认”。
点开，里面只有几句简短的对话，最后一条是高远发的：“事成后，尾款一分不少。”
铁证如山。
林枫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条聊记录上，他脑中无数线索正在飞速串联。
“陈默，查他的校园卡门禁记录，最近两周。”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键盘敲击声在404宿舍内急促响起，几秒后，陈默冰冷的声音传来：“找到了。连续三晚，都是十一点半准时进入东区配电房。”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众人，一行行数据清晰无比，“阶梯教室的照明和广播系统节点，就在那里。有人在用学校的系统做戏。”
真相的轮廓已经浮现，但林枫知道，这还不够。
高远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翻开从苏晚晴那里拿来的沈梦瑶日记，指尖划过那些清秀的字迹，最终停留在几个反复出现的字眼上——“老张”。
其中一句写着：“老张答应我们，会替我们守住那个视频，守住这里的秘密。”
“老张是谁？”林枫立刻拨通了李主任的电话。
在学校工作多年的李主任对人事变动了如指掌，略一思索便给出了答案：“张建国，我们都叫他老张。退休五六年了，以前是负责东区绿化维护的，就住在城郊的安置区。”
当晚，404宿舍四人驱车直奔城郊。
夜色下的安置区安静而陈旧，他们在一栋居民楼下找到了那个门牌号。
张野上前敲响了门，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许久才打开一条缝。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松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客厅的桌上，正摆着一台被拆开的老式录像机。
林枫递上沈梦瑶的日记，翻到夹着一张老照片的那一页。
照片上，年轻的沈梦瑶和一个男孩站在恋爱阶梯前，笑得灿烂。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老饶防备彻底瓦解，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
“是你们……你们是来找那个故事的吗？”他声音颤抖，将门完全打开。
老人将那盘积满灰尘的录像带颤巍巍地放进修好的机器里。
雪花闪烁后，一段模糊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
画面里，一个瘦弱的少年拄着拐杖，艰难地攀登着阶梯，每一步都耗尽全力。
他身旁的少女紧紧搀扶着他，脸上带着泪，却始终微笑着鼓励。
九十九级台阶，他们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最终，在阶梯的顶端，少年再也支撑不住，与少女相拥而泣。
他们对着镜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就算我们不能白头，也要一起走到亮。”
老张老泪纵横：“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个男孩，肺癌晚期，医生他活不过春。女孩就陪着他，走完了这九十九级台阶，录下了这个视频。他们，这是他们一起看过的，唯一的日出。”
陈默将录像带心翼翼地取下，带回宿舍连夜进行数据修复。
当画质变得清晰，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盯住视频右下角的一行日期水印：2003年4月5日，清明。
“这不是迷信，是纪念。”林枫一字一顿地道。
他忽然想通了一切，一个尘封的往事被彻底挖开。
高远散布苏晚晴相信鬼神的谣言，不过是为了用一个荒诞的故事，去掩盖另一个真实的故事。
因为高远的父亲，正是当年那个极力反对这对恋人、并亲手带人铲除了他们在阶梯上纪念涂鸦的系主任的儿子！
他要掩盖的，是自己家族一段不光彩的、以权压饶过去。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
门口站着的是薇，那个一直跟在高远身边的女孩。
她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也是梦瑶学姐的学妹。是高远，他让我假扮成传的‘守护者’去吓唬苏晚晴，他苏晚晴就是个疯子，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她颤抖着递出一个录音笔，“这是他威胁我时我录下的。他，‘她要是敢在全校面前哭，丢了学生会的脸，就让她立刻滚出学生会’。”
林枫接过录音笔，没有多一句话，转身将音频文件上传到了学校的匿名信箱，只附上了一句话：“有些事，比输赢更重要。”
第二清晨，学生会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几张从修复视频中截取出的高清图片，旁边是老张亲笔写下的证词。
林枫用加粗的黑体字在最上方打下标题：《恋爱阶梯：被遗忘的真相》。
人群的议论声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林枫背后响起。
“你不怕我你多管闲事？”
林枫回头，苏晚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
他笑了笑，阳光落在他清朗的眉眼上：“你要是真信鬼，我早就跑了。可是你拿着学姐的日记来找我，明你信的，从来都不是鬼，是‘人’。”
苏晚晴怔住了，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波澜，随即，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浅笑。
远处，李主任看着公告栏前攒动的人头，默默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喂，老张啊……学校研究了一下，决定重修东区那条路……对，这一次，我们把那个故事，原原本本地刻上去。”
公告栏前，真相带来的震撼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唏嘘与感动。
许多学生拿出手机，对着那段文字和截图拍照，低声讨论着。
林枫看着这一切，看着那段二十年前的爱情故事在二十年后重新触动了每一个年轻的心灵。
他忽然觉得，仅仅是昭告下，似乎还远远不够。
这个故事，这段记忆，值得用一种更深刻、更持久的方式被铭记。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种子，在他的脑海中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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