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夕，紫微宫】
夜阑人静，寝殿内烛火柔和，驱散了秋夜的微寒，却驱不散云韵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忧色。
她伸出纤纤玉手，细致地为杨勇整理着并不需要再整理的衣襟，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想将这短暂的相处时光无限拉长。
最终，她轻叹一声，抬起螓首，美眸中水光潋滟，倒映着烛光与丈夫坚毅的面容。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漂浮空中般细声道：“陛下，此行非同可。臣妾虽深处宫闱，亦听闻那朱粲……绝非寻常叛逆，其行径之酷烈，闻之令人毛骨悚然。陛下万金之躯，关系下安危，定要……定要万分心才是。”
杨勇转过身，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到那细微的颤抖。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温暖而充满力量，试图抚平妻子的不安：“韵儿，朕明白你的担忧。正因朱粲已非人伦所能容，朕才必须亲往。此战，非为开疆，非为拓土，乃是为涤荡寰宇，铲除人魔，是为这下苍生讨一个公道！朕若不去，何以面对洛阳街头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何以告慰南阳地下那累累白骨？”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放心吧，朕并非逞匹夫之勇。尉迟恭、程咬金皆百战骁将，更有火枪营新式利器随校朕此去，不仅要诛灭朱粲，更要亲眼看看，这新式火枪在实战中的威力究竟如何，其战术战法，还有哪些需要改进之处。这，关乎我大隋未来国运，关乎能否以绝对优势，彻底压倒西边那个日益壮大的李唐！”
云韵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担忧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丈夫肩上担着的是整个下，而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她只能用力回握他的手，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臣妾……在洛阳，日日为陛下祈福，期盼陛下早日凯旋。”
…………
【东宫，书房】
同样是临行前，在东宫书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太子杨俨身着储君常服，身姿挺拔，脸上已褪去了不少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手指正点在南阳的位置，眉头微蹙。
他转过身，眼神明亮，带着求知与思索：“父皇，儿臣反复推演。朱粲虽残暴失道，然其拥众二十万，盘踞南阳、淯阳多年，熟悉地利，且其部众多为亡命之徒，困兽之斗，必然凶顽。我军虽精锐，然兵力仅四万，虽有利器，然初经大战……父皇亲临前敌，是否……过于行险？”
他的问题并非怯战，而是基于储君身份，对战略风险的审慎考量。
杨勇看着日渐成熟的儿子，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俨儿，你可知为何朱粲坐拥二十万之众，却始终蜷缩在南阳盆地，未曾大举北犯，威胁洛阳？”
杨俨沉吟片刻，试探道：“或因……顾忌父皇威？或因内部纷乱，难以整合？”
“皆有之，但并非主因。”
杨勇走到舆图前，手指敲了敲洛阳方向道：“主因在于，他怕！他早就听闻黎阳津之战，窦建德十余万大军在火枪火炮面前不堪一击。那等威力，在他听来，已近乎神魔之力！他虽狂妄残暴，却并非蠢材，深知若离开熟悉的山地城垣，在平原野外与我军决战，他的乌合之众，在我火力之下，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他宁可龟缩一方，作威作福，也不敢轻易来撩拨朕的虎须！”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然而，此次不同。朕大张旗鼓讨伐他，下皆知。他若再不战而逃，或闭城死守，其内部必崩！所以，他即便心中恐惧，也必会倾巢而出，寻求决战！这，正是朕想要的！”
杨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盯住猎物的雄鹰：“朕就是要将他逼出来，在野战中，用绝对的力量，彻底摧毁他！以此检验新军战力，磨砺战术，并为将来与李唐的决战积累经验！风险固然有，但相较于未来的国运之争，此战，值得一冒！你要记住，为君者，不仅要知守成，更要懂进取，要敢于在关键时刻，押上重注，以换取更大的战略优势！”
杨俨听得心潮澎湃，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儿臣明白了！谢父皇教诲！愿父皇此去，旗开得胜，扬我国威！儿臣定当恪尽职守，与房相、魏大夫他们处理好朝政，不负父皇重托！”
…………
御辇微微颠簸，将杨勇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眉心，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朱粲……想必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以他的性子，会做何反应？
…………
【南阳，朱粲宫殿内】
与其是宫殿，不如是一座被恐怖笼罩的巨大兵营。
此处原为南阳郡守府，如今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污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气味。
大殿之上，“楚帝”朱粲，正袒胸露腹，踞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巨大座椅上。
他身材极为肥硕，层层叠叠的肥肉几乎要从那件勉强披着的龙袍中溢出来，脸上横肉丛生，一双眼睛闪烁着残忍而多疑的光芒，嘴角还残留着些许油渍。
他手中正抓着一条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肉，啃得满嘴流油。
殿下两旁，站着他的麾下文武，个个面目凶悍，衣衫不整，但眼神中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一名探子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报——报陛下！那……那隋帝杨勇，亲率四万大军，已出洛阳，正朝我南阳杀来！距离我等已不足三百里！”
“咔嚓！”朱粲猛地将手中的骨头捏得粉碎。
他非但没有暴怒，反而发出一阵夜枭般刺耳难听的狂笑：“哈哈哈！杨勇儿！朕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了！好！好得很！”
他猛地将残骨扔掉，肥硕的身躯因大笑而剧烈颤抖，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兴奋：“听那杨勇细皮嫩肉，养尊处优，他的血，定然鲜美无比！他的肉，定是滋补佳品！待朕生擒了他，定要将他泡在酒坛里，每日割一片肉下酒，喝他的血，吃他的心肝！让下人都知道，得罪朕朱粲的下场！哈哈哈！”
他笑得张狂，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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