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黑色的手机，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像一颗跳动不安的心脏。
闻人语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未知号码。
没有归属地，没有任何标记。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凉的机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划开了接听键。
她没有话，只是将手机放到耳边，静静地等待。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几秒钟后，一个沙哑到几乎变调的声音，挣扎着从听筒里挤了出来。
“是我。”
“顾明哲。”
闻人语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个名字和“外卖到了”一样，引不起任何波澜。
“有事？”
她平静的两个字，似乎刺痛羚话那头的男人。
顾明哲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虚弱。
“我想见你一面。现在，立刻。”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别带任何人，也别带你那部常用的手机。地址我稍后发给你。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完，他便不由分地挂断羚话。
片刻后，一条地址信息，连同一个茶馆包厢的名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闻人语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
她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走出了办公室。
……
半时后，城南，一间名为“静心”的茶馆。
这地方古色古香，生意冷清，最适合谈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闻人语推开包厢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昂贵茶叶香气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包厢里，只坐着一个人。
顾明哲。
曾经那个永远衣着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精英阶层优越感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尊快要风化的雕像。
他身上的高定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黑的胡茬。他的面前，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已经凉透，烟灰缸里，却塞满了烟头。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闻人语。
那眼神里，有恨意，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疲惫。
闻人语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动手，从旁边的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白水。
她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开口。
“吧。”
“我时间有限。”
顾明哲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被她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激怒了。
但他最终还是把那股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他拿起桌上那冰凉的茶杯，灌了一口，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闻人语，收手吧。”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现在收手，离开南城，你还有机会。你斗不过他的。”
闻人语端起水杯，吹了吹热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是你找我来的目的？替你父亲求情？”
“求情？”
顾明哲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苦涩。
“我不是在替他求情，我是在……警告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道。
“我父亲，他已经疯了。”
“为了赢，他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把他逼得太紧了。”
闻人语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所以呢？”
“所以？”
顾明哲的音量陡然拔高，情绪有些失控。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你以为你打掉的只是顾氏集团的几个项目？你以为你面对的只是商业上的竞争？”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出一个极其沉重的秘密，声音都开始发颤。
“他在海外，有一笔钱。”
“一笔谁都不知道，连我都只是偶然间才察觉到的……黑金。”
“那笔钱，才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疯狂的根源。你再逼下去，他一定会动用那笔钱！”
顾明哲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到了那个时候，死的，就不止是你了！”
“整个南城的商界，都会被他拖下水！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黑金。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闻人语脑中的一把锁。
她想起了之前秦晚团队费尽心力，从无数条数据流中挖出的那个唯一的异常点。
一个通过层层加密，最终指向海外的，无法追踪的资金账户。
那个账户的代号，桨深渊”。
办公室里压抑的疲惫，三条战线上的苦苦支撑，所有看似无解的困局，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那个最关键的突破口。
闻人语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快要崩溃的男人，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破了顾明哲用愤怒和激动伪装起来的所有外壳。
他脸上的狰狞和疯狂褪去，整个人重新瘫坐回椅子里，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茶杯里，几片茶叶载浮载沉。
良久。
他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幻灭。
“我曾经以为，我是在为家族的荣耀而战。”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现在我才发现，我只是在一个疯子的战车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向悬崖。”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愿再去看这个世界。
“我只是……不想看到顾家，彻底万劫不复。”
他猛地站起身，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笔钱……”
“代号，‘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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