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念一几乎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从榻上爬起来的。昨夜因“人才引进计划”太过兴奋，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此刻站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她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与周围精神抖擞的官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自然引来了不少关注。尤其是昨日刚与她深入交流过的少府令和将作少府，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不由泛起嘀咕：
少府令：【顾丞这是……昨夜未休息好？昨日分别时虽晚，但也不至于如此憔悴啊。年轻人，身子骨还是欠些火候。】
将作少府：【看来琢磨那冶炼之法甚是耗神，连顾丞这般奇思妙想之人也扛不住。回头得让工匠们注意劳逸结合。】
高踞御座的嬴政，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顶着熊猫眼、强打精神站在队列中的女子。他昨日因政务繁忙，歇息得早，并未听到她后来关于“刘邦韩信”等石破惊的心声。此刻只听她心中一阵阵哀嚎：
【困死我了……好想回去睡觉……古代上班真是反人类……】
【不行不行，得撑住，今还有大事要办！】
【等会儿该怎么开口呢？直接沛县有真龙？不行不行，太吓人了……还是按系统的，借求贤的东风吧……】
【萧何、曹参、夏侯婴……嘿嘿，都是给政哥打工的好苗子……还有兵仙……得想办法弄来……】
听着她这困得东倒西歪还不忘“宏图大业”的心声，嬴政竟觉得有些好笑，甚至心底诡异地闪过一丝认同：这上朝时辰，对于她这种习惯晚睡的后世之人来，或许确实过早了些？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甩开了——帝王勤政，乃是本分，岂能因一人而改易？
他收敛心神，专注于臣工们的奏报。但一部分注意力，始终留在顾念一身上，等着她开口。
果然，在几项常规政务商议完毕后，顾念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然后手持笏板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
来了。嬴政目光微凝：“讲。”
“陛下，”顾念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语气却十分清晰，“近日，陛下推行新纸、试种新粮、革新冶炼，此皆利国利民之万世基业。然，诸事繁杂，非一人一力可成。无论是研制工艺、推广技术，还是治理地方、执行新政，皆需大量精通实务、勇于任事之才。”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嬴政和众臣的反应，继续道：“我大秦虽人才济济，然如今事务日新，所需才干亦与往日不同。臣斗胆建议，陛下可否再下求贤之令，不拘一格，广纳下英才？尤其注重那些或许职位低微、却怀有实学、熟悉地方民情之干吏能人？使其人尽其才，助我大秦开创盛世！”
这番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御史大夫冯劫率先表示支持：“陛下，顾丞所言极是！欲成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扩大求贤，广开进身之阶，方能网罗下英才为我所用！”
但亦有保守派大臣提出异议。一位老博士蹙眉道：“陛下，选官取士，自有法度规章。若过于强调‘不拘一格’，恐乱了朝廷体统，使侥幸之徒得以进身，反而不美。”
另一位官员也附和道：“且下能吏，多已在朝在野，何须再大张旗鼓？若所荐非人，岂不徒耗国力？”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起来。
嬴政静静听着，不置可否。他心中早已有数，顾念一此举，绝非无的放矢。他等着她的后续。
果然，见争论稍歇，顾念一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陛下，诸位大人！所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英才或许就隐于草莽之间、僻壤之地！臣昔日随祖父游历，便曾听闻一些地方有贤能之士，虽暂居下位，却才能卓着！”
她开始“抛砖引玉”：“譬如，臣曾至泗水郡沛县，闻当地有一亭长，名曰刘季，为人豁达，善于结交，颇得人心，处理乡里事务井井有条，或可堪治理之任？”
“又闻其友萧何，于沛县为主吏掾，精通律法，理事明断，人称干练？”
“还有曹参、夏侯婴等人，或勇武，或忠信，皆是一时之选！”
（她暂时没敢提韩信，毕竟韩信此时名声不显，且与沛县集团无关，贸然提出太过突兀。）
她每出一个名字，嬴政的心跳便加快一分！虽然顾念一尽量用了委婉和推测的语气，但嬴政知道，这绝非“听闻”，而是她知晓未来的明证！汉高祖刘邦！丞相萧何！还有那一帮开国功臣！
若在以往，知晓未来篡位之人，嬴政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杀之而后快。但此刻，他的心态已然不同。既然命让他知晓了一切，让他拥有了顾念一这个变数，那么，为何不能逆改命？将这些原本会颠覆他江山的人才，收为己用？
他有这个自信！只要他嬴政在位，只要大秦在他手中持续强盛，给予这些人才足够的舞台和恩宠，何愁他们不忠心效力？能用才华治理下、开创盛世，难道不比提着脑袋造反更符合智者之选吗？
一种混合着帝王霸气、求贤若渴和与命运博弈的兴奋感，充盈着嬴政的胸膛。他甚至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刘邦，产生了一丝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在后世成就那般事业？若能将其招致麾下，又会展现出何等才能？
想到这里，嬴政不再犹豫。他抬手制止了下面的争论，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顾爱卿所言，深合朕意！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治国之道，首在得人！”
他目光扫过全场：“传朕旨意：着令丞相、御史大夫共同拟定章程，广发求贤令于各郡县！申明朕意：凡通晓律法、擅长农工、明于吏治、勇武善战者，不论出身，不论现任官职高低，皆可由郡守或两位以上千石官员举荐，亦可自荐！经考核属实，量才授职！”
他特意加重语气：“尤其要留意那些在基层任职、颇有政声或特殊才能的干吏！如顾丞所言之沛县诸人，吏部可先行下文考察，若果真才德兼备，即刻叙用！”
“陛下圣明！”顾念一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领命。少府令、冯劫等支持者也纷纷附和。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见陛下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言。
嬴政看着下方虽然困倦却难掩喜色的顾念一，心中暗道：丫头，你给朕送来了一份大礼。这份“人才名单”，朕收下了。但愿这些人，真如你所，能成为朕开创盛世的肱骨之臣。至于那潜在的“真龙”……嬴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朕倒要看看，在朕的麾下，他能翻出怎样的浪花！
一场影响深远的人才引进计划，就在顾念一的“困倦”奏对和嬴政的乾纲独断中，拉开了序幕。历史的河流，似乎正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悄然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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